这年，杨柳青、桃花红的时候，一队太平军兵马正向海宁挺进。

太平军来了！清朝地方官和财主们，虽然逃的逃，躲的躲，但暗地里还是四处造谣，说什么“长毛见人就杀”啦，“见屋就烧”啦。上当受骗的人也都提心吊胆，四处逃起“难”来。

这日，海宁县的湖塘村，有个妇人去“逃难”。她手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大小囡，后面跟着个四五岁的小小囡。妇人逃得快，背后的小小囡跟不上，“姆妈，姆妈”地叫着哭着，好可怜哪！这时，对面来了个高个子的过路客人，看了觉得奇怪，就把那妇人叫住，问道：

“嫂嫂，你逃什么呀？”

“哎哟，过路阿哥，你难道没有听说，长毛快到湖塘了！长毛一来，见人杀人，见屋烧屋。我家男人在外面做手艺没回来，我只好带着小囡先逃，怕长毛来了，来不及逃啊！”

“嗬，长毛有这么凶！你见过吗？”

“没看见。听别人说的。”

“哦，那你为啥抱着大小囡逃，不管小小囡呢？”

“哎哟大哥，你不知道，这手里抱的，是我男人前妻养的，他正在发烧生病。前妻年纪轻轻，小囡一生下来，她就死了。这小囡不抱他逃，要是被杀了，他娘就绝后哩。小小囡是我自己生的，我才咬咬牙，横横心，让他在后面跟。跑坏、哭坏都是我自己的孩子；要是长毛来了逃不了，死就死我亲生的。你别说我狠心，也是没法子呀！”

“看来，你是个好人。”那高个子过路客人点点头，称赞那妇人，还轻轻地说道：

“嫂嫂，我告诉你吧。我是跑码头①的，世面见得多，长毛倒是救穷人杀坏人呢。只要你门口插枝杨柳、插枝桃花做记认，长毛一来就知道你是好人，非但不会伤你一根毫毛，还会给你好处。你快回去，给穷乡亲们说一说，不要逃了。明朝是清明节，听说长毛一早就要从你们湖塘经过，你们一早就插杨柳桃花好了。”过路客人说完，看那妇人还是站着不走，又说：

“真人面前不说假，假人面前莫说真——因为你良心好，我才给你说实话，快回去吧！”

妇人见那过路人厚道，说话诚恳，就点点头，带着孩子回村去了。

妇人回到村里，把过路客人的话给穷乡亲们一说，大家都相信，就连夜在门口插了一枝杨柳，一枝桃花，不逃了。

第二天一早，太平军的兵马真的来了，带路的正是昨天妇人在路上碰到的那个高个子大哥。原来，他就是太平军的探马①啊。

太平军一进湖塘村，看一看，点一点，全村有十八户人家门口插上了杨柳和桃花；只有一户人家大门关着，没有插。太平军弟兄们就打门进去，一搜查，没有人。原来这是村里一家平时作威作福的财主，他全家在天没亮前已经逃走了。太平军就把财主家的粮仓打开，打锣叫穷乡亲们来分粮，喜得大家拍手拍脚开心哩。

从此，就传下这样一句话：“杨柳十八家，好人家家保。”

多少年来，每到清明时节，海宁农村家家户户门口都插枝杨柳，插枝桃花，记着太平军，念着太平军；同时也表示祛邪气迎吉祥的意思。

高小和 贾罗荣 口述

董天泽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