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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故事丛书 全20册》绍兴师爷的故事
幕客遗闻

大将军征途赦士

数数历史上大将军的威势,清朝的年羹尧可以算一个。他的部下服从性之强,那是无与伦比的!年羹尧道黑,别人岂敢言白;年羹尧命死,别人也决不求活。为什么能这样?一靠打仗,二靠杀人。说起他的杀人,也是天下闻名。这位将军生性骄纵,喜怒无常,气恼时固然要杀人,兴致一来也要杀人,俘虏要杀,兵卒要杀,连参将、提督都要杀。总之,当他决定要杀人的时候,就是皇帝老子也无法阻止。然而他平生中有这么一次,由于在审讯中说不过一个人,吃了“败仗”,终于放弃了原来的打算,不但赦了那人,而且还用了他。

那是雍正初年,大将军年羹尧率四万人马,向边防进发。途中,收复了一个城池。部下逮捕了三个吏员。年羹尧立即下令押解到帐前。他见第一个绑着的人,县令模样,便狡黠地一笑,问道:

“你是一城之主,大概也坐过不少堂吧?过去是你审问别人,今天老夫来审问你。你倒猜猜,本帅准备杀你呢,还是不准备杀你?”

那人看看年羹尧气色和平,放了一半心,连忙“扑”的跪下,磕头如捣蒜,恳求说:

“大将军开恩,大将军开恩!我想,你老人家以慈悲为本,一定不会杀我的。”

谁知年羹尧一听此言,立刻脸孔变色,喝道:

“胡说!什么慈悲为本?我年羹尧以刀枪为本。——你说不会杀,我偏要把你宰了。左右!”

“喳!”

“推出去呀!”

“嗬!……”武士立即把他推到帐外,斩了。

接着轮到了一个武官,年羹尧瞟了他一眼说:

“你主子是个怕死鬼,磕头求饶,老夫向来看不惯这副熊相。常言道,英雄不怕死,怕死非英雄。对吧?那末你猜,你是死呢,还是活呀?”

那武官心里想:看来我也凶多吉少。求饶反正是死;硬一硬,不求你,或者还有生路。于是硬着头皮说:

“我想大将军是会杀我的。不过杀头无非碗口大的疤,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

年羹尧听了呵呵大笑,称赞道:

“讲得对呀!到底是武人爽快!既然你有这个心愿,本帅就无痛无痒送你上西天!”

说完,在帐前取过一把最锋利的宝刀,命武士也把他杀了。

杀了两个,年羹尧半垂着眼皮,一边寻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一边又心不在焉地向下问:

“还有一个吧?你也猜一猜,本帅对你杀还是赦?”

“将军恕我直言,此事晚生无法妄断!”

“唷!”这回答使年羹尧感到很突然。他立即睁大了眼睛,向下面一看,只见此人三十上下年纪,读书人打扮,知道是个幕客。按照年羹尧的脾气,你越不肯把话说清楚,他越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又问对方:

“你说无法妄断。那末我再问你,如果本帅杀了你呢?”

“这当然是将军之威!”

“如果不杀——”

“那就不失将军之德!”

“唔……”

“用威或者施德,两者必取其一。生杀予夺之权,操在将军手里,请你自己定存吧!”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使年羹尧简直找不出半点可以驳斥的理由。再仔细一想,啊哟,如果杀了他,还等于自己失德呢!他深深地佩服这位年轻幕客的才干,于是手一挥说:

“赦!”

左右一听大将军说赦,就连忙上去给那幕客松绑解缚,取酒压惊。原来这人姓蒋,是山阴会稽那边的一个落第秀才,早年跟叔父经商,流落在边关谋事。现在年羹尧既然赦了他,又见他机智过人,便将他收在幕下。

一年后,年羹尧因平定乱事有功,皇上赏他三眼花翎,四团麒麟补服,封一等公,备极荣华。得胜回朝那天,朝廷里的许多官员,受皇命专程到京城外跪接。大将军威风凛凛地从广宁门策马而过,对这班官员看也不看。有的王公下马问候,年羹尧也只略略点头而已。

00112

从此,年羹尧权压六卿,势力更大,越来越傲。蒋生十分担心,劝也无益。于是约了几个幕友,关照说:

“大将军刚愎自用,恐怕难以久长。我们不如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幕友们在年羹尧幕下,享受惯了,目前正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时候,这种话哪里听得进去。蒋生没法,只好自己托病向年羹尧辞职。年羹尧赠他一千两银子。蒋生说:“我无功不能受禄。”只收下一百两银子作盘缠。

临行,他对年羹尧说:

“晚生不死,深感将军之恩。无可报答,只以一言相进。今日将军位极人臣,更应居安思危。常言道树大招风,万望将军三思。”

年羹尧不以为然,只付之一笑。蒋生向他深深一揖,竟飘然而去。

没过多久,年羹尧果然遭雍正和同僚之忌,先被调为杭州将军,又连降十八级,最后被判了死刑。

查抄的时候,好些幕友,不管走了的还是未走的,都获了罪,唯蒋生没有事。为什么?原来年羹尧挥霍无度,花钱一向像水淌一样,凡五百两银子以下,一概不登入簿册。蒋生辞别时,只受一百两盘缠,因簿册上无名,他就没受牵累。

止戈 整理

旧客误赠“名督抚”

清朝雍正年间,田文镜任河南督抚时,原来抚台衙门有个幕友,姓邬,老家绍兴。这人单身,落拓不羁,好结交,见识广,上至朝事礼制,下至三教九流,无所不晓。单凭一支生花之笔,就走遍天下。他自号“山阴客”,人们却尊称他为邬先生。

这一天,田文镜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约邬先生到家里对酌。酒至半酣,邬先生笑嘻嘻地说:“田公,恕我冒昧。请问,你想做个平平庸庸的督抚呢,还是想做个名督抚?”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使田文镜呆了一呆,心想:我新来乍到,邬先生一下问我这话,不知有什么讲究,便试探着说:“邬先生笑话了。谁不想做个名督抚,可这事不能由你我说了算呀!”

邬先生说:“那也不见得!田公如信得过我,只要依照我的办法做一件事,保你立刻成为名督抚。”

被邬先生这么一讲,田文镜的胃口被吊起来了,便接口道:“久闻先生宏才,我还能不相信?有什么好办法,你快说吧!”

邬先生呷了一口酒,笑着看看田文镜,答道:“办法很简单,现在我就为你草一个疏,上奏朝廷;但疏中讲的事情,你一点也不能知道。这样,你做得到吗?”

这下,田文镜愣了神:向朝廷上疏,自己身为督抚,怎么可以不看呢?万一这疏有什么出入,触犯了皇上,轻要革职,重要杀头,这太冒险了!因此,便犹豫了起来。邬先生见他这样,呵呵大笑,拿酒杯把酒喝完,站起来拱拱手说:“可见田公还是信不过我。失陪!”

田文镜一把拉住邬先生,让他坐下。又想:他为我草疏,我获罪他也逃不了。邬先生是幕客中的名手,聪明人决不会做愚蠢的事!于是心一横说:“好,就照先生的话办吧。”

就这样,邬先生为田文镜草了一个疏,盖上制台衙门的关防,发了出去。不过疏发出后,田文镜想想有点后悔,每天竟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

这一天,忽然有京里的差官飞马来到,田文镜不知是祸是福,心里怦怦乱跳。但是打开黄封一看,原来朝廷将他提升为河东督抚。这使田文镜大喜过望,立刻摆下盛宴,为差官接风。

那末田文镜的升官,是不是由于邬先生写疏的缘故呢?是的。说来叫人还难以相信,因为这疏是弹劾雍正皇帝的舅舅隆科多的。原来隆科多与年羹尧都是先朝大臣,康熙临终时,曾经参与了雍正夺取帝位的阴谋,为此,他俩就居功自傲,目空一切。而雍正今已做了皇帝,大权必须归一,哪里容得你等胡来?于是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向年羹尧开了刀。邬先生就根据这一情况,预料到隆科多被劾也势在必行。所以他稳稳地代田文镜参了隆科多之罪。雍正一见此疏,正合心意,便立即召集诸王大臣共议,很快列出了四十款罪状,把他囚禁起来。

威势显赫的两朝权臣隆科多被参倒了,田文镜得了头功,同僚们哪一个不称赞他有胆识,一时名震京师,果然身价百倍。然而这个“名督抚”是邬先生送的,田本人无非趁个现成。邬先生的用意,本想以这事作为诱导,激励对方做一番事业。殊不知田文镜却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这使邬先生后来不免大失所望。

这一天,田文镜为了感谢邬先生,他知道邬先生喜欢饮酒,派人送去一只玉杯,又请他来府叙谈。邬先生—见面就说:“田公,我的话不误吧?如果当时这个疏让你看了,你肯发吗?”

田文镜佩服地说:“不必说了。都亏先生高见,本督才有今日之盛名!”

邬先生微微一笑,提醒他说:“然而今日之名乃是虚名。日后的事,谁能预料……”

田文镜一怔,忙问:“那末依邬先生说又将如何?”

邬先生道:“据晚生看来,田公应该驾此长风,造福于民,那才不失为真正的千秋美名!”当下他就论述了黄河水患与衙门陋规,向田文镜提出兴利除弊的几项建议。谁知田文镜口头上赞成,肚里却另有打算。过了一段时间,邬先生始终不见田文镜有半点响动,又意外发现他对上匿灾,向下加赋。他一气之下,就前去质问。一次两次,弄得田文镜下不了台,后来,竟托故把邬先生辞退了。

河东制台衙门驻开封府,既管河南,又领山东,有多多少少的公文往还。过去邬先生在日,办案有主次,分轻重缓急。邬自己掌奏疏,并总揽全面,其他幕友各执一头,一桩桩办得井井有条。现在邬先生一走,群龙无首,事情就乱了套。一时制台衙门的文案常出差错,于是有同级来问难的,更有内阁来指责的,三番四次下来,“名督抚”的声誉便一落千丈。田文镜痛心之极,没奈何只得老着脸皮,再去聘请邬先生。

这次,邬先生可把田文镜看透了。他故意给田文镜出了个勿大勿小的难题,说:“我现在要接济穷友,已决定另谋生计。除非你出我五十两银子一天。只管奏疏,其他凭我愿意。做得到就去,做不到就算。”田文镜为了应付眼前困局,只好同意了。

邬先生说是这样说,但回到制台衙门,还是帮助幕友们把一堆头绪纷繁的文案,在两天中全部理清。以后每天照例到衙门画卯、领钱。有事就办,无事就走。空下来约一二知己,到酒馆喝酒。这五十两银子,自己竟一文不留,统统散给流落在开封街头的行乞灾民,天天如此。日子一久,就有歌谣流传道:


督抚行苛政,

幕客惜灾民,

恨煞田文镜,

难忘邬先生。

这谣一传两传,不久就传到了田文镜的耳朵里,他十分恼火,那天在夫人房间里喝醉后骂道:“该死的绍兴人,拿我的银子,去收买人心,使我威信扫地,这还了得!哼,不出三天,我就给他好看!”谁知隔墙有耳,幕友得到这个消息,就去告诉了邬先生。邬先生笑笑说:“多承关照,我记住了。”

三天后,田文镜果然造了个“惑众谤官”的罪名,叫衙役去逮捕邬先生。谁知打开房门一看,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只见桌上放着一封信,信上压着一只玉杯。差役只得拿了去见田文镜。田文镜拆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君子卖笔不卖心,

曲直是非君自明。

旧客早厌河东路,

枉劳制府(1)动刀兵!

田文镜看看纸上的诗,又看看那只玉杯,半天说不出话来。

止戈 整理


(1) 制府:即制台,是对督抚的一种称呼。

杜幕友扬州护官

扬州自古十分繁华,也是两淮盐商会集之地。清代,在那里设盐运使衙门,统管苏、皖、赣、鄂、湘五省盐政,是个大衙门。

嘉庆初年,朝廷向扬州放一个新的盐运使。他是满洲八旗人,一向在皇宫内务府供职,对汉族的历史和风俗,从不过问。

新运司(1)到任是仲春二月初,正赶上丁祭(2)。这天,他见衙门里杀猪羊,宰太牢(3),许多人忙得不亦乐乎,觉得很新鲜,就走过去问那经办的属吏:

“你们这是做什么?”

“祭孔。”那属吏随口回答。

“孔是谁?”

“就是孔子,他老夫子是儒家之祖。”

那运司点点头。其实,他并不甚解;但碍于身份,不好多问,于是向那属吏打个招呼,离开了。

他沿着一条游廊往西走,见一株大樟树下有个盐院的老塾师在踱步,便走过去问道:

“老爷子,孔子是什么样人?”

老塾师打量一下对方,便很有兴致地晃着脑袋说:

“孔子者,乃春秋时的大圣人、大完人也!”

什么春呀秋的?那运司越听越糊涂,只“嗯”了一声,勉强笑笑,又走了。他边走边想:真是一人一个调,不知听谁好!我不如去请教那位写奏折的杜幕友吧。于是,他又在后院找到杜幕友问:

“孔子过去曾经做过什么官?”

“孔子是鲁国司寇,摄行相事。”杜幕友据问而答。

这下,那运司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杜幕友见他睖睁着,心中有数,就笑着解释说:

“这是古时候的官名。司寇掌管刑狱;摄行相事就是代理宰相职务。孔子的官职,等于国朝的刑部尚书兼协办大学士。”

“哦,原来如此!”那运司终于明白了过来。他觉得杜幕友有学问,照他的口径说话就错不了。

当天晚上,那运司设宴招待属僚,坐了满满两桌。酒至半酣,属僚们请新运司讲讲话。那运司就说:

“今天盐院祭孔,很好。不足之处,有的人对孔子称呼太乱:什么老夫子呀,什么儒家之祖呀,什么春秋时的大圣人呀——呃,圣人难道也分时令?还有,叫‘大完人’更是多余,人一死不早就完了吗?总而言之,称呼要恰当,不可乱。据我看,孔子的官也不小了,按照他的官职,就清清爽爽叫他‘孔中堂’不是很好吗?”

“啊?这……”席上的人顿时目瞪口呆。原来“中堂”是明清两代对大学士的一种尊称,那运司在大内孤陋寡闻,只知有清,不知有先秦(4)汉魏,竟把杜幕友的比方,生搬硬套地覆到孔子头上去了。

至此,杜幕友再也无法解说。但他觉得这个上司倒颇为天真有趣,应该“助人为乐”,于是在公余之暇,常常给他讲故事、道传闻,日就月将,结果竟引起了对方读书求知的兴趣。后来,“孔中堂”这类的笑话就不再在运司衙门发生了。

乐溪 整理


(1) 运司:盐运使也叫运司。

(2) 丁祭:旧时,每年在仲春(阴历二月)及仲秋(阴历八月)上旬丁日祭祀孔子,叫“丁祭”。

(3) 太牢:即牛。

(4) 先秦:指秦代以前的历史时期。

巡抚衙门追印

清朝年间,某省巡抚衙门有位副将,他同顶头上司巡抚有矛盾,想伺机报复,置巡抚于死地。副将处心积虑地收买巡抚衙门的监印官,并与他结拜为异姓兄弟。一天,监印官将巡抚的金印从印箱里偷了出来,并暗暗地转移到副将家里。这一下可真吓坏了巡抚,因为失掉金印是要杀头的,起码也得丢官坐牢监。这件事又容不得他慢慢侦查,瞒也瞒不住的,因为公文往来,几乎天天要用印。巡抚当然心中有数,这颗生命攸关的大印是那位副将偷的,可无凭无据又奈何他不得,万一追急了,怕他把印一毁,那就更糟糕了。巡抚召集手下的智囊人物,向他们求计。有位幕客献了一条妙计,巡抚一听,以为有理,便按计而行。

第二天,巡抚辕门挂了块“巡抚有病,暂停办案”的牌子。他既没把监印官下狱问罪,也没向副将追印,外界一无所知。到第三天半夜时,巡抚衙门的大堂突然失火,烈焰冲天。巡抚手下的官吏、士兵当然要来救火,这是有规定的。那位偷了印子的副将自不例外,也夹在救火的队伍中救火。这时候,巡抚突然把他从人群中喊了出来,随手将手上的印箱交给他,并下一道叫他立即离开救火现场、回家负责保管大印的命令。副将犹豫了一下,但这是命令,不得不听,也不敢提出当场开箱验看的要求,只好接了印箱,乖乖地回家而去。

第二天,巡抚对救火人员论功行赏,副将也交回了印箱。巡抚打开印箱一看,原来盛在箱内的一块石块,变成了一颗黄澄澄的巡抚大印。

一场杀身之祸,就由绍兴师爷一条妙计解救了。

高金铸 搜集整理

“屡败屡战”得廷宠

曾国藩带领他的湘军同太平军打仗,总是打一仗,败一仗,伤亡甚大;特别鄱阳湖口一战,自己的老命也险些送掉。可他给皇帝的奏章却多方掩饰,避重就轻。

起初,清廷中的王公大臣,也确被他蒙蔽过一段时期,但日子一长,连皇帝也知道了其中真相,就狠狠地下了一道斥责他的圣旨,并且要他把历次的战役据实奏报。曾国藩没法,只好老老实实地把历次战役的惨败情况据实写上,并在奏折最后用了“臣屡战屡败,请求处分”这样一句话。奏章写好后,他请一位幕友看看。那幕友看了奏章后说:“中堂大人,不能这样写,这样写皇上是要加罪的。”曾国藩就向这位幕友请教该怎样写。幕友沉吟了一会,提起笔来,把“屡战屡败”这个句子颠倒了一下,改成“屡败屡战”。曾国藩一看,不禁暗暗叫绝。

这一改果然奏效。奏章送上去后,皇帝觉得曾国藩虽然战败,但忠心可嘉,非但没有拿他问罪,反而赞扬了他。这样的丑事就这么掩饰过去了。

高金铸 搜集整理

厉生出走江宁城

曾国藩在晚年时,再次出任两江总督。到任后,听说江南有名噪一时的所谓“三圣七贤”,他灵机一动,便把这些老古董统统搜罗在幕中。

这十个老古董在家闲着没事,忽然得到曾国藩的青睐,哪一个不受宠若惊!自此,他们更加头上出角,俨然以宋儒自居。每当饭后茶余,不是“诗曰”,就是“子云”,空谈阔论,自欺欺人。曾国藩明知都是些虚伪不务实际的人,但为了借重他们的名气,建树自己的威望,却像佛一样地把他们供养起来。

当时两江总督衙门有个幕友,叫厉生。此人年轻洒脱,才学过人。这天,曾国藩约他在书房清谈,谈着谈着,仆从忽报外面有客,曾国藩就出去会客了。

此时,书房里只留下厉生一个人。厉生踱来踱去,东看看,西看看,只见几上的案牍,有一篇叫叶不动心说曳,是“三圣七贤”之首王某所撰,曾国藩在旁边画上红圈。他拿来仔细一瞧,这画红圈的几句话是:“使我置妙曼娥眉之侧,问我动好色之心否?曰:‘不动。’又使我置蓝顶大盖之旁,问我动高爵厚禄之心否?曰:‘不动。’”便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这王某是个势利的老淫棍,厉生是他同乡,最知道他的底细,于是脱口骂道:“好一个装腔作势的老东西!”随即拿起笔,在他文章上边批驳道:

妙曼娥眉侧,

蓝顶大盖旁,

汝心真不动?

句句骗中堂!

写完,笔一丢,就走了。

曾国藩送客回来,不见厉生,却见到了厉生批的诗,连忙查人,可厉生已不在署内,于是叫来几个衙役,限他们务必当天把厉生找到。

衙役在南京城找了大半天,结果在秦淮河的船上找到了。这时厉生和朋友们正在船上吟诗赏景。衙役一见,马上连请带拉,把厉生带了回来。

曾国藩一见厉生,拿来案牍就问:“这诗是你写的吗?”

厉生若无其事地回答道:“不错,是我写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写?”

“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曾国藩听了哈哈大笑,说:“是事实又怎么样?可见得你还太嫩!理学本身就是谎言,何必强求。要知道人活在世上,也不都你骗着我、我骗着你吗?我从不揭人之短,就有百利而无一害。这叫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懂了吗?”

厉生退出书房,回到自己的住处,心里烦乱极了,想想曾国藩方才说的话,越想越不对头:一个煊煊赫赫的两朝名臣,居然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实在可悲!于是决心离开这肮脏之地。临走,他愤怒地提起笔,就用曾自己的话,归纳成一首诗,题叫“中堂自白”。诗道:

人生在世上,

你骗我也诓。

方便换方便,

骗骗又何妨!

后来,曾国藩见到了这首厉生为他写照的诗,气得气喘病顿时发作,差点没送了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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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哭边唱“爱民歌”

清朝末年,张之洞任湖广总督时,恰逢西太后慈禧六十大寿。武昌城到处张灯结彩,演大戏,放烟火。官府摊捐派物,耗费了百姓无数银两。

正寿日,总督衙门大开筵席,邀请外国领事及各界名流赴宴。宴会开始,由西乐队用洋鼓洋号奏西乐。西乐奏好,再一起合唱歌颂西太后万寿的所谓新编“爱国歌”。

这时,在学界的席上,有个陪宴者吃了一会闷酒,开口对督学说:“这几天到处都唱‘爱国歌’,却听不到有人唱‘爱民歌’呀?”

督学嫌他多嘴,故意挖苦说:“没人编嘛!你为什么不编一个,给大家开开眼界。”

“你愿意听吗?”

“不但愿听,我还想帮你推广呢!”

“不推广又当如何?

“你跟我算账。”

“那好!”陪宴者喝完杯中的酒,突然哭了起来,边哭边唱:

太后万年,

百姓花钱;

圣寿无疆,

黎民遭殃!

在座的人一听,个个吓得瞠目结舌。那么这个陪宴者到底是谁?据说他就是过去曾国藩幕下的厉生。自从那年在江宁出走以后,到处流转,没有固定的职业。如今时隔十年,曾国藩早已死去,再也无人追查旧事。这次他在武昌看不惯官场的所作所为,满肚子的牢骚忍不住,于是旧性又发;但自此以后,谁也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乐溪 整理

二圣祠名士题联

明朝嘉靖年间,富阳地方的文武举人和秀才们,在官府的支持下,集资捐助兴造了一座“二圣祠”。这座二圣祠供奉的是一文一武两位圣人:一位是被历代文人奉为万世师表的孔夫子,一位是被武人奉为忠义双全的关云长。

二圣祠的殿宇、圣像落成之后,即将择吉举行大典。可是,文武秀才举人两方,却因为正殿柱上一副抱对的写法意见不一,发生了争执。文的一方认为孔夫子是德配天地、道冠古今的大圣人,又被历朝帝王崇奉,受过“大成至圣文宣王”封号,这正殿抱对,理所当然要把歌颂孔夫子的一副放在首位,至少上联写孔夫子,下联才写关云长。而武的一方也不肯让步,认为关圣帝君能文能武,忠心贯日月,义气薄云天,也受过“协天大帝”封号,威灵显赫,妇孺皆知。这样一位圣人,岂能屈居下位,当个陪衬?确实,这副对联要写得公平合理,双方都能接受,真是大不容易呵!结果抱对的稿子写了好几副,都定不下来。双方意见相持不下,一直闹到县衙门里。

富阳县知县听了双方的意见,觉得此事难办。他就任以来,早就知道富阳县地方文武两派素来不和。兴造二圣祠一事,他之所以竭力撮合,目的也是为了促成双方消除门户之见,求得天下太平。现在万事俱备,却因一副对联,节外生枝,岂不要“功亏一篑”!于是就和幕僚田师爷商量调解的办法。

田师爷原是绍兴府山阴县人,平日办事老练,颇有才智。他见知县如此为难,就献计说:“东翁大人所见极是。富阳文武两家素有成见,大人借兴造二圣祠之举,意在促成双方效法廉颇、蔺相如之故实,可谓煞费苦心。不想如今事与愿违。以愚之见,敝同乡山阴徐文长先生,文章书法名重江南,请他撰写此联,必能使文武双方心悦诚服。好在徐先生近来正在杭州入聘于总督府幕中,也算个同行吧,我愿备书说明原委,请他到此一游。不知大人尊意如何?”

那富阳知县早就闻得徐文长大名,经田师爷一点,真是喜出望外,连声道:“看来此事非徐先生莫办,事不宜迟,就请老夫子马上动手修书,本县决定立即向他们传话,派人专程恭请。”

这天早晨,知县大人亲自召集文武举人及秀才们的代表,向他们讲了请徐文长撰联的打算,双方听了都表示同意。为什么呢?一来是大家知道总督府幕客徐文长学识渊博,文章书画无不精通,能请到这位大手笔撰联,当然是再好没有了。二来是文武两派各有各的想法:文人们在想,徐文长乃是孔门子弟,请他撰联,当然不会抑文扬武,去迁就武人们的无理要求;而武人们认为徐文长虽然是个文士,但他为人公正,爱抱不平,而且还懂得兵法,前不久绍兴州山绝倭涂一战,就是他用计取胜的。这样的人,必然晓得武功的重要,请他撰联,决不会贬武褒文的。于是,双方各推出代表数人,择吉开出官船,随带清音乐班,向杭州进发,专程去请徐文长。

却说徐文长接到同乡老友田师爷的来信,觉得情词恳切,难以推却。好在近日制台受命赴京,幕中也无甚要事,就欣然接受邀请。次日便同富阳来的文武代表们,乘船离开杭州。

这时正值深秋季节,金风飒飒,丹枫夹岸,好一派江南秋色。船只驶入碧水盈盈的富阳江,舟人扬起风帆,溯江流而上。后舱乐班拨弄起丝竹,吹起笙箫管笛,奏乐助兴。众人争向徐文长奉茶、敬酒。徐文长谈笑风生,娓娓忘倦。他那诙谐风趣的独特见解,深入浅出的比喻和广见博闻的知识,使满座为之倾倒。

徐文长从田师爷信中早已知晓了这次请他撰联的真意,在船中他又从双方谈话的神情语气中摸到了他们的心思。他想着用比喻来引入本题,开导他们一番。酒过三巡,徐文长站起身来,拱手对众人道:“诸公雅兴甚高,弟此刻想就眼前景物,草拟对联一副,求教方家,不知诸公意下如何?”众人一听徐文长要即席作联,齐声赞好。这时,只见前面不远处一只摇橹的船,逆水而上,行进艰难,渐渐被他们坐的这只张着风帆的船赶上了,徐文长指着那只船吟道:


逆水行舟,橹速(鲁肃)不如帆快(樊哙)。

那文武两方代表琢磨这句上联,领悟了徐文长是借古代人名隐喻文的(鲁肃,三国中吴国大夫)不如武的(樊哙,汉高祖刘邦的一员武将)。这时,武方的代表顿时洋洋得意,连声赞道:“徐先生真知灼见,那鲁肃确实不如樊哙呵!”那边文方的代表却像冷水浇头,不免呈现不快之色。徐文长哈哈大笑,说:“诸公莫急,再听下联。”接着又吟道:


迎风奏乐,笛清(狄青)怎比箫和(萧何)。

众人听罢下联,明白了这一回是在指武的(狄青,北宋时一名武将)比不上文的(萧何,刘邦的丞相)。原来感到委屈的文方代表,一时禁不住转嗔为喜,拍手叫绝,赞道:“徐先生妙语高论,令人敬服,那狄青当然难比萧何的啰!”

徐文长见他们刚才的情绪一阵高一阵低,觉得好笑,便因势利导对众人说:“橹与帆都是行舟工具,但各有各的用处,相辅相成,取长补短,才能两得其利。笛声清而厉,箫声和而远,依声入谱,方成悦耳之音。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同出一理,愿诸公深察此意。”众人听了徐文长这一番寓意深刻的比喻,都暗自惭愧,从心底里佩服他的见识。

船到富阳,消息传开了。全城百姓听得绍兴才子徐文长到了富阳,也都赶来观看。二圣祠后院花厅里,挤满了人。事先请来制作对联的几名能工巧匠,早已在那里等候了。原来古时候替神明圣人的庙宇撰联写匾,仪式是很隆重的。徐文长沐浴更衣后,走上案头,提笔蘸墨。这时,全场肃静,几百双眼睛集中在那张纸上。只见徐文长运笔如飞,写下了这样的一副对联:

孔夫子,关夫子,两位夫子,圣德威灵同传万世

著春秋,看春秋,一部春秋,庙堂香火永续千年

这一笔苍劲古朴的书法,龙飞凤舞,使观众们同声叫好。不用说,那班文武举人秀才们原来只希望徐文长厚此薄彼,占点便宜,不料他写的对联,却是“一视同仁”——既赞扬文的,又崇尚武的,因而都感到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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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田师爷拱手向徐文长祝贺,风趣地说:“当今沿海倭寇为害,生灵涂炭,文官武将正需齐心协力,扫平倭患。没有老兄此行,这出叶将相和曳还唱不成呢!”说得大家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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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官河

绍兴有句古话,叫做“山阴勿管,会稽勿收”。它的意思是当事者双方互相推诿,不负责任。

原先绍兴分为山阴、会稽两县。这两个县紧紧相连,中间只隔一条分界河,叫做官河。分界河上横架着几座小桥,其中有一座叫“利济桥”。桥附近比较热闹,一直是两县百姓来往的交通要道。

有一年夏天,利济桥上忽然发现了一具无名尸体,百姓告到官府,要求验尸埋葬。谁知两县知县却推来推去,互不负责,都说利济桥不是他们县的治下。几天过去了,两县县衙还是迟迟不肯派人来验看尸首。这事不仅有碍交通,而且颇伤风化,人们个个怨声载道,敢怒而不敢言。

徐文长见两县知县如此不负责任,激于义愤,马上用大幅红纸写了出卖分界河的招贴,张贴在利济桥畔。

这张奇怪的招贴一张贴出来,顿时轰动了山阴、会稽两城。消息很快传到两县县官的耳朵里。他们想:谁敢出卖官河?于是都好奇地来到了利济桥,仔细读了招贴。这时,利济桥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徐文长不慌不忙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说:“两位大人费心了。”那两个县官一见徐文长,生气地责问道:“徐某,你知书识礼,为什么正事不做,却在这里出卖官家的分界河,该当何罪?”

徐文长冷冷一笑,回答道:“大人难道不知,这利济桥上暴尸多日,尸体发臭,虽然百姓早已告知官府,无奈至今山阴勿管,会稽勿收。我想既然此桥不属山阴、会稽两县管辖,那么桥下江河,理所当然也不属官府,不能称为官河。今日代为卖河,非为私利,为的是替死者筹措一点丧葬之费,收葬无名尸首,此乃地方公益,晚生又何罪之有?”

两个县官听他说得不卑不亢,句句是理,一时无言以对,但又不肯认输,正想寻辞反驳,却见四周百姓起哄起来,都为徐文长抱不平。这两个县官怕事情闹大,就趁机推脱道:“本县忙于公务,一时来迟,多劳徐先生费心了……”于是红着脸忙喝令河旁地保赶快收殓,草草埋葬了事。

利济桥无名尸首收葬的事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但徐文长为百姓办的好事一直为后人所传诵。“山阴勿管,会稽勿收”的民谚也一直流传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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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师救师

乌镇北栅头,

有天没日头。

这两句民谣,在唐代就产生于乌镇民间。原来那时候有个丞相名叫裴休,在乌镇北栅头建造府第,造起了很长的廊房。这种廊房飞檐翘角,向外延伸,将一些街巷遮蔽得连太阳都照不着。老百姓怨声载道,就骂当时的世道是“有天没日头”。

然而这两句话伴随着一个故事的流传,还在后来。

据说,明朝隆庆年间,乌镇北栅头有个叫李乐的,考中了进士,当上了新淦县的知县。他为官清正,深受百姓爱戴,不久被晋升到朝廷里做了个叫“给事中”的官。

李乐做了“给事中”以后,发现老百姓有什么意见,总如实奏禀皇帝,做到“凡民间疾苦,务必陈说”。有一次,他发现科举考试的考场积弊,立即给明神宗朱翊钧写了一份奏章。可那个监考官是皇帝的亲戚,皇帝对他的奏章根本不理睬。他见不理,就来个面奏。谁知皇帝听了以后,大为冒火,以为李乐故意揭他的短,传旨把李乐的嘴巴贴上封条,并规定谁也不得去揭。当时皇帝正发脾气,两旁文武官员谁也不敢为李乐申辩。李乐嘴上贴了封条,不能进食,看来势必饿死。这时候,旁边突然站出一个官员来。这人走到李乐面前,不问青红皂白,大声责骂道:“君前多言,罪有应得!”一边大骂,一边就啪啪打了李乐两记耳光。这两记耳光打得不轻,当即把刚贴在李乐嘴上的封条打破了。因为他是在帮皇帝责骂李乐,皇帝当然也不好怪罪。其实这个人是李乐的学生,曾经做过幕友,很有应变之才,现在他“以毒攻毒”,打老师是为了救老师哩。

明神宗朱翊钧见那封条已被打破,只好作罢。但他总觉得李乐这个人喜欢多嘴多舌,留在身边不利,便宣布将他充军。李乐受到学生的启发,这次,他也学乖了,急忙向皇帝跪下,故意说道:“皇上开恩,若要充军,其他地方都可以,千万不要充到乌镇北栅头。”神宗问道:“为何?”他说:“乌镇北栅头,有天没日头。”神宗听说是这样,偏偏传旨将李乐充军充到乌镇北栅头。李乐就这样回到了久别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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