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们豆腐师傅有祖师没有,有!他叫乐毅!
乐毅很勤劳,他从不愁眉苦脸,总是乐呵呵的。在他家的房前屋后,种满了青菜萝卜、豆茄瓜蒜等各种菜蔬,尤其是黄豆,种得多,收得多——青豆接黄豆,黄豆连青豆,差不多一年四季不断。乐毅很尊敬父母。父母年老了,没牙了,咬嚼很不方便,他看在眼里,搁在心里。一天,他弄些黄豆浸胖了,把它磨成稠浆。父母见了,说:
“儿呀,你这是干啥?”
“省得二老咬嚼呀!”
乐毅拿豆渣豆浆一锅煮。煮熟了。他端了一碗给父母品尝。父母尝了,摇摇头,说:
“没滋味!”
“慢慢来,”乐毅说,“会有滋味的。”
第二天,乐毅又磨了些黄豆,磨得粉花绝细,再拿麻布把豆渣滤去,留下豆浆,他舀了几勺,放在锅里煮得沸滚。怎样个吃法呢?他琢磨着,对,先放点盐再讲。他扳倒盐钵头一看,盐钵头空空的。他笑呵呵地说:
“有钵头无盐,就是我乐毅!”
他放关下盐钵头,又一寻思,再抓住盐钵头,想看个究竟。一看,钵头底中间凸起,四周凹塘里还有些盐卤水呢。他用点水把盐钵头涮涮,连卤带汤地倒进了豆浆锅里。这时,正好父母唤他,他灭了灶膛的火,就出去了。等他转来一看,哈,才稀奇哩!——锅里的豆浆全凝成了白生生的乳块,腻敦敦、嫩嘟嘟,多逗人喜爱哪!
乐毅乐呵呵,请父母来看,叫近邻亲友来瞧。一时,村里大男小女、三邻六舍,都拥来看新鲜!乐毅小心翼翼地剖开这乳块,又向邻居借来油盐,烧了一大碗。乐毅先请父母尝,父母尝了,说:“好滋味!”乐毅又请近邻亲友尝,近邻亲友尝了,说:“好滋味!”
拿这乳块叫什么名称呢?乐毅和大家一时都没想出来。村里有个知书识字的老汉,捻捻胡须说:
“依我看,就叫‘豆府之玉’!”
乐毅做出“豆府之玉”的消息,四乡八闾地传开了。陆陆续续有人来拜乐毅做师傅,经营这门事儿。乐毅又在寻思着如何把这“豆府之玉”做得更好些。他朝思暮想,暮想朝思,试试这,试试那,都不成。有一次,他老母亲病了,牙床溢血,唇焦舌烂。他去请来一位老医师。老医师诊过脉,说:
“中焦热结,胃火上升;血因热逼而妄行,自有良药治本!”
老医师开的头道药是石膏。乐毅问:“石膏药性怎么样?”
老医师说:“石膏性凉!”
乐毅早听老人说,黄豆性热、性烈,说不定这石膏能制服它。于是他撮药时又捎带了点石膏来。
母亲的病,真是药到病除。乐毅又高高兴兴地做起“豆府之玉”来了。这回,他研磨了些石膏放在碗底里,拿熟豆浆一冲,过了一歇,就变成了一碗“豆府之玉”。他急着先尝了一尝,感到比用卤水做的要来得嫩,来得鲜。
这“豆府之玉”更招人喜爱了!不但老年人喜爱吃,青壮年人也喜爱吃,就连细娃娃也都爱吃。
乐毅就开了一爿店,专门做“豆府之玉”。乐毅对手艺精益求精,他还学会了做千张百叶,生意越来越兴隆了。“豆府之玉”在传叫中被错叫为“豆府之肉”,记账人又丢掉了“之”字,还把“府”字与“肉”字重叠在了一起,于是便有了“豆腐”这个名称。
乐毅的父母都活得长寿。在父母去世时,乐毅把家里存放的黄豆全都做成了豆腐,办了酒席,请四邻八闾来吃豆腐饭,叫作“长寿豆腐”。这就是办丧事吃豆腐饭的出典。
乐毅在父母去世后,心想:我的父母年老时吃了豆腐开心,天下之人,谁无父母?天下父母谁又能不老?于是他决意到各处去传教做豆腐的手艺!
乐毅师傅的名声,一直传进了京城!京城里的商贾就来聘请乐毅师傅。乐毅师傅的名声,又从京城传到各府各县。十几年以后,普天下的人差不多都品尝过价廉味美的豆腐了!——乐毅心里也就更乐了!
日子过得快,乐毅九九八十一岁了!头发白了,胡须白了,连眉毛也雪雪白了,走路也得拄拐杖了!他听说穷乡僻壤还不晓得做豆腐,便拄着拐杖,往山南山北传授手艺。人们为了酬谢他,送他一些铜钱。他把铜钱一个连一个地放进一头有个小孔的毛竹筒里,然后唱着“有钵头无盐,就是我乐毅”,就走了!不论寒冬烈夏,不论晴干雨湿,乐毅师傅总是乐呵呵地来,乐呵呵地去。但他竹筒里的钱永远没有满的一天。因为他总是倒背着钱竹筒,有时打个趔趄,踏个漏空,钱竹筒“哐当”一下,铜钱就全落地了。小娃娃拾起铜钱,拿在手里扬着,喊着:“老爷爷,你的铜钱!”乐毅呵呵地笑着,说:“这是豆腐铜钱!乐毅爷爷九九八十一岁了,今天不死明天死!你买一个铜钱的豆腐吃吧!嗯!”
说着,又唱着“有钵头无盐,就是我乐毅”,乐呵呵地跋山涉水、走乡串村去了!
这个九九八十一岁的乐毅老爷爷,相传就是我们豆腐师傅的祖师!我年轻时,还见过他的画像呢!——一个拄着拐杖、倒背着钱竹筒、乐呵呵的白胡须白眉毛的老爷爷!
虞金寿 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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