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勇气|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正在加载下一篇,请稍等...
《安德的游戏三部曲》安德的影子
CHAPTER 15 勇气

“从遗传基因分析,他们是同卵双胞胎。唯一的差别是根据安东的研究进行基因重组造成的。”

“那么说德尔菲克有两个儿子。”

“德尔菲克只有一个儿子,尼古拉。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豆子是在鹿特丹大街上发现的孤儿。”

“仅仅因为他被绑架过,就连身份都没有啦?”

“法律在这一点上规定得很清楚。受精卵是一种财产,不被看作生命。我知道这对信奉宗教的你来说是个敏感问题,但IF必须受法律的约束,不能——”

“IF不过是利用法律达到自身的目的而已。我知道你们正在进行一场战争。我知道有些事超出你们的权力范围,但战争不可能永远打下去。我只有一个请求:把相关信息独立出来——和其他记录分开存档。这样战争结束时,才可以保住这些证据,事实才不会一直被隐藏在黑幕中。”

“当然会像这样了。”

“不,并不一定像这样。你知道一旦虫族被打败,IF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了。IF要想继续存在,只能试着打出维护国际和平的旗号。到那时,在国家主义的风暴中,联盟政权将岌岌可危。而IF将分裂成许多小集团,每一个集团都会有自己的领袖。但愿上帝保佑我们,让所有这些小集团,这些武装舰队,不要用他们的武器来攻击地表。”

“你花在读《启示录》上的时间是不是太多了。”

“我可能不如你们学校中的孩子那么有天赋,但我知道现在地球上的舆论倾向。在网络上,一个名为德摩斯梯尼[1]的政客极力煽动西方世界的不满情绪,说什么官僚们在暗中大搞非法勾当,使新华沙条约组织大占上风。更可怕的宣传来自莫斯科、巴格达、布宜诺斯艾利斯等地区。很少有像洛克[2]那样理智的声音。但是他们不过是在鼓唇弄舌,终会被人遗忘。对于将来肯定要发生的世界大战,你和我一样无能为力。但我一定要尽全力确保这些孩子不会在这场游戏中被当成棋子。”

“要他们不成为别人手里的棋子,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自己做棋手。”

“这些孩子是你一手训练提拔的,你应该不至于害怕他们。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在棋盘上搏杀去吧。”

“卡萝塔修女,我的工作是为人类与虫族的决战做准备。我一心只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些孩子培养成完美可靠的指挥官。我的眼睛就盯住这一点,看不到其他东西。”

“根本不用你去看。你只需留出一扇门给他们的家庭、他们的国家就行。他们自然会响应自己家庭和国家的召唤。”

“我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些事。”

“现在是你行使这一权力的唯一机会。”

“你高估了我。”

“你低估了自己。”

飞龙战队成立一个月后的一天早晨,亮灯才几分钟,维京就挥着一张小纸片进入宿舍。那张小纸片是战斗命令,他们要在七时对战狡兔战队。早饭嘛,只好免了。

“我不希望有谁在战斗室里吐得满地都是。”维京说。

“至少得让我们撒泡尿吧?”尼古拉问。

“最多撒十公升。”

大家都笑了,不过他们还是很紧张。作为一支新组建的只有少数老兵的战队,他们不敢奢望取胜,但他们也不想丢丑。他们努力使自己放松——有的沉默,有的喋喋不休,有的互相打趣,有的则板起脸来,还有一些闭着眼躺在铺位上。

豆子观察着他们。他试着回想波可团伙中的孩子是否也会这样做。马上他就意识到:不会的,他们太饿了,饿得丧失了羞耻感。只有吃饱的人才会害怕眼前这种事情。街头那些欺软怕硬的无赖倒和这帮孩子差不多,害怕出丑露乖。毫无疑问,那些无赖在排队时做出的种种姿态就是这样的。他们总想出风头,他们明白周围的眼睛在看着他们。他们既害怕打架,又盼望打架。

豆子拉出急冻服,但他忽然想上厕所。他赶紧滑到地板上,扯下挂钩上的毛巾,在身上围好。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自己爬进通风管道那个夜晚的情景,当时他的毛巾就扔在铺位下面。他现在长高长大了一点,再也进不去那里了。他仍然是战斗学校中最矮的孩子,他有点怀疑别人是否注意到他的成长,他自己清楚胳膊和腿都长了一截,伸手够什么东西时容易多了,不需要像原来那样总是一蹦一跳的。在健身房的识别器上扫描掌纹,他现在只要稍一踮脚就能做到。

我已经变了,豆子想。身体当然是不用说的。另外,我的思维方式也变了。

尼古拉还躺在床上,用枕头盖着脸。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放松方法。

其他孩子忙着上厕所,喝水,唯有豆子一人觉得需要淋浴。有些队员以前常常嘲笑他,问他水从那么高淋下来,是否还是热的,但现在这个玩笑过时了。豆子现在特别想站在蒸汽中,让雾气笼罩着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连镜子都变得模模糊糊。在这种环境里,豆子爱把自己想象成什么人,他就是什么人。

有朝一日,他们都会像我了解自己一样了解我。我比他们所有人都重要,智力超人、目光远大、影响力深远,肩上能挑最重的担子,他们只能挑梦想的担子。在鹿特丹的时候,我一心只想生存下去。但在这里,吃得饱饱的,我要找回我自己,我要展现力量。

比维京更伟大。

这个念头刚从他的脑海中冒出,或者刚试图冒出来,他就否定了:不,我和维京之间不存在比较。世界是可以同时容纳两个伟人的。像相互为敌的李和格兰特[3]、俾斯麦[4]和迪斯雷利[5]、拿破仑和威灵顿[6],就是同一个时代的伟人。

不,不能那么比较。维京和我,应该像林肯和格兰特,两个共同战斗,共同工作的伟人。

可是,他又心烦意乱地想到,这种情形太罕见了。拿破仑从来无法容忍他手下的军官拥有真正的权威,一切胜利都得记在他的头上。奥古斯都[7]身边有谁是伟人呢?还有亚历山大?他们有朋友,有对手,却从来没有搭档。

那就是维京压制我的原因吗?他明明知道我比其他飞龙战队的队员更有头脑,但还是排挤我。因为我对他是一个明显的威胁。我第一天就明确告诉他我要求晋升,他对我做的一切,是想让我放明白点,只要他还在这个战队,我就别指望着晋升。

有人进了浴室。因为水雾弥漫,豆子看不清是谁。其他人这时候应该都在做准备活动了吧。

来人穿过雾气,走到豆子淋浴的这一格。是维京。

豆子站在那里,一身肥皂泡。他感到自己像个白痴。脑子里迷迷瞪瞪,竟然忘记了冲洗,傻愣愣地站在雾气里。他回过神来,赶紧站回到水流下面。

“豆子?”

“长官?”豆子转身对着他,维京站在他淋浴的格子前面。

“我想,我已经下命令,让所有人都去健身房。”

刚才的情景出现在豆子的脑海里。不错,维京已经命令,让每个人穿上急冻服到健身房热身。

“对不起。我……想起一些别的事……”

“每个人在第一次战斗前都会紧张。”

豆子悔恨不已,不该让维京看到自己的愚蠢,连一个命令都记不住——豆子是个能记住一切事的人。而维京现在想让自己领他的情,说什么每个人都会紧张!

“你不会。”豆子说。

维京本来已经走开几步,听到这话又掉头走了回来。“我不会?”

“邦佐·马利德下令不准你使用武器,你只需像个模型一样不动弹就行了,那样做你自然不会紧张。”

“不,”维京说,“我当时很气愤。”

“总比紧张好些。”

维京离开几步,再次转过身来。“你气愤吗?”

“在淋浴之前,我的确撒了泡尿。”[8]豆子说。

维京露出笑容,但马上又板紧面孔。“你迟到了,豆子,而且到现在还没有冲干净。我已经让人把你的急冻服带到健身房去了。我们大家都等着看你的屁股呢。”维京把豆子的毛巾从挂钩上拉下来,“我们等你下来。动作快点。”

维京走了。豆子怒气冲冲地关掉水龙头。这样做并不必要,维京应该清楚。在别的士兵吃完早饭回来的时候,让他光着身子湿淋淋地穿过走廊,这种做法下流而且愚蠢。

凡是能羞辱我的事,他就抓住不放。

豆子,你个白痴,居然一直站在这里。你可以冲到健身房去让他难堪,但是你却自做蠢事,简直是愚蠢透顶。为什么会这样呢?完全没有道理。

而且还站在这里,呆若木鸡。我是个胆小鬼。

这个想法一闪过豆子的脑海,强烈的恐惧感就猛地攫住了他,使他一时摆脱不开。我是那种一害怕起来就没了主意,理不清头绪的家伙。一个控制不住自己的迟钝的傻瓜。但我在鹿特丹并不是这个样子,要不然我早就死了。

但我也许真的是个胆小鬼。也许那就是当我看到波可和阿喀琉斯单独待在码头的时候,没有发出警报的原因。如果我当时挺身而出,那么有证人在场,他就不敢杀死她。但是我逃跑了,我太懦弱,不敢行动。我太害怕做错事情。

同样,当阿喀琉斯躺在地上的时候,我之所以让波可杀死他,可能也因为我胆小。其实我错了,波可才是对的。因为任何被她捉住的无赖都会怀恨在心——并且很容易立即反抗,说不定一翻起身来就杀掉她。阿喀琉斯才是最适合豆子那个计划的人选,可能在那条街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但是我害怕了。杀死他,我说。因为我想临阵脱逃。

尼古拉忽然出现在浴室门口。“你肚子拉得真不是时候。”他说。

“什么?”

“我对安德说你在拉肚子,整夜没有睡觉,所以你才去淋浴。你病了,但不想告诉他,因为你不愿意错过第一场战斗。”

“我太害怕了,怎么也放松不下来。”豆子说。

“他把你的毛巾给了我。他说拿走它是很愚蠢的。”尼古拉进来把毛巾递给他,“他还说在战斗中他需要你,所以很高兴你能如此顽强。”

“他不需要我,他甚至从没想到过我。”

“快点,豆子。”尼古拉说,“你能行的。”

豆子用毛巾擦着身子。手里有事做,感觉一下轻松多了。

“我想你已经擦得够干啦。”尼古拉说。

再一次,豆子意识到他还在发愣。他把自己擦了又擦,一遍又一遍。

“尼古拉,我这到底是怎么啦?”

“你在担心你一出场只是个小不点儿。嗯,明说吧:你本来就是个小不点儿。”

“你也一样。”

“一句话,要咬紧牙关挺住。你不总这么对我说吗?”尼古拉笑了,“来吧,如果我能做到,你当然也能。”

“尼古拉。”豆子说。

“又怎么啦?”

“我真的必须去拉泡屎了。”

“我真心希望你不会想要我给你揩屁屁吧?”

“如果三分钟后我还没出来,你可得进来看看我。”

一身冰冷,却满头大汗——他从没想过这两种情况会一同出现。豆子进了一格便池关上门。腹中绞痛不止。放松肠胃以后,都没有感到好受一些。

我在怕什么?最后,他的消化系统终于战胜了他的神经系统。感觉好像在一瞬间把吃下去的所有东西,全都从身体中挤出去了。

“时间到。”尼古拉说,“我要进来啰。”

“别,有生命危险。”豆子说,“我完事了,马上出来。”

现在腹中空空,干净了。他只在他唯一真正的朋友面前丢了点小面子。豆子从厕所里出来,围上他的毛巾。

“多谢你没让我成为一个撒谎的人。”尼古拉说。

“什么?”

“你真的拉肚子了。”

“为了你,就算拉痢疾我也在所不辞。”

“你可真是够哥们儿啊。”

他们到达健身房的时候,大家都穿好了急冻服,正准备出发。尼古拉帮助豆子穿急冻服的时候,维京让其他人躺在垫子上放松一下。在维京命令他们起身之前,豆子甚至还有时间休息两分钟。六点五十六分。通往战斗室的路上用了四分钟,维京把时间掐得很准。

当他们跑过走廊的时候,带头的维京不时跳起来,用手触碰天花板。后面的士兵们也纷纷跳起,触碰同一处地方。只有几名小个子没跟着跳。豆子心里耻辱、怨恨和恐惧的混杂情绪还在燃烧,他不想跳起来。属于这个团队,你才会自然而然地做出这种举动。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属于这个团队。他只能在课堂上发出光辉,现在露馅了:一个胆小鬼。他根本没有资格属于这支战队。如果他连玩游戏都害怕,那在真正的战争中还会有什么价值呢?

到达战斗室门口后,维京用了点时间让他们按小组排好队,然后提醒他们:“哪个方向是敌人的大门?”

“下方!”大家异口同声。

豆子张张嘴,只做出一个口形。下方。下方下方下方。有什么好法子让自己不再像一只呆头鹅呢?首先不能再走神啦,你这个笨蛋!

他们面前那扇灰色的门消失了,战斗室展露出来。里面光线暗淡——不是黑暗,但是模模糊糊看不清究竟,只有在狡兔战队的队员们活动时,他们才能借着敌人急冻服上的反光确定敌军大门的方位。

维京并不急着通过大门。他站在那里审视战斗室里的形势,只见开放的栅格内,零散地分布着八个“星星”——做掩体和障碍物用的大块立方体,给双方提供攻击和防守据点。

维京把第一个任务交给C组,正好是豆子所在的“疯子”汤姆统率的小组。命令用悄悄话的方式传递下来:“安德让我们贴住墙移动。”接着有了更具体的指令:“汤姆让我们屈膝,冻住双腿,靠着南面的墙进入。”

他们的身躯如风摆荷叶一般,悄没声地潜入战斗室,借助天花板上的把手向东墙推进。汤姆传令:“他们正在组织战斗队形。我们要突出奇兵,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让他们惊慌失措,顾此失彼。我们射击完毕,立刻躲到那颗星星后面去。瞄准射击,不要犹豫,尽量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

豆子下意识地完成了每个动作,全都准确无误,这是上百次重复训练的成效:屈膝冻腿,进入指定位置,正确移动身体。豆子做得和队友一样棒。

他们贴墙前进,这样每进一步都能够得着墙边的扶手。冻住的腿一团暗黑,正好遮住他们急冻服上的反光,除非敌人离他们非常近,否则很不容易发现他们。维京在大门附近做了些什么事,转移开狡兔战队的注意力。他做得漂亮极了。

接近对手了,“疯子”汤姆对副组长说:“分头行动,向那颗星星弹射——我负责北面,你负责南面。”

这是“疯子”汤姆和他的小组操练纯熟的阵形。现在正是发挥威力的时候。从不同的方向突然冒出两队射手,一定会让敌人大吃一惊。

他们停下来,身体借着墙壁用力一弹,当然,这样做,急冻服上闪烁的反光就很显眼了。果然,狡兔战队的几个士兵发现了他们,吆喝着发出警报。

但是,C组已经散开了,一半队员向南,另外一半向北,正对着地面的死角。豆子开枪射击,敌人也朝他开火。他听到耳边有人小声说他的急冻服被击中了,他定一定神,慢慢扭动身体,离开敌人,让他们的光束不能集中在他身体的某一点上,避免被冻住。这时,他发现自己的手臂一点也没有颤抖,与身体配合完美。他的长期练习有了回报。一个漂亮的歼灭战,敌人被冻住一大片。

在撞到墙壁,转身向集合点的那颗星星反弹之前,他还有一秒钟的时间。他利用这一秒钟又击中了一个敌人,然后才抓住星星上的一个扶手说:“豆子报到。”

“损失三人。”“疯子”汤姆说,“但是他们的队伍会全都进地狱的。”

“现在怎么做?”一个队员大声问道。

战斗进行期间,他们彼此之间得喊叫着说话才能听得清楚。

“他们派了十二个家伙向我们这颗星星攻过来。”豆子说,“想从东西两个方向包抄我们。”

他们都看着他,仿佛他在说梦话。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我们已经多浪费了一秒钟。”豆子说。

“往南走。”“疯子”汤姆喝令道。

他们向星星的南部转移,这一面没有任何狡兔战队的队员。“疯子”汤姆抓住战机,立刻率领他们向西面反攻。可以肯定,狡兔战队的主力已经到了。他们攻向这颗星星的“背面”——这和下面一样,飞龙战队早已适应了这种转换方向的思维方式。但对于狡兔战队来说,敌人却是从脚底发起攻击,他们平时很少注意这个方向。不一会儿,六个狡兔战队的队员被完全冻住,飘到星星下面去了。

另一半进攻队伍会瞧出其中奥妙,也会明白发生了什么。

“朝上走。”“疯子”汤姆高喊一声。

对敌人而言,那是星星的前面——那个位置在敌人的主力前面毫无掩蔽。他们认为汤姆的小组最不可能去那里。

但他们却在那里现身了,没有与余下的敌人做更多的纠缠。“疯子”汤姆让队员向狡兔战队的主力猛烈开火——敌人阵脚大乱,毫无组织地躲到星星背面,恰好撞进飞龙战队后续小组的火力网中。C组剩下的五个人在被敌人发现之前,每人又至少冰冻了两个狡兔战队的队员。

不等汤姆做进一步的指示,豆子已经从星星表面跃起,这样一来,他可以居高临下向敌人开火。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他飞快地一连干掉了四个敌人,才陡然停止。他中弹了,急冻服变得硬邦邦的,全身上下动弹不得。打中他的狡兔队员并不是进攻队列中的人,而是位于他上方的敌人主力部队中的一员。豆子满意地看到,由于他的一阵猛打,C组只有一名队员被进攻的敌人击中。随后,他失去控制,飘向一边。

现在一切都已不成问题。他摆脱了战前的困扰。自己在战斗中表现良好,至少冰冻了七个敌人,这甚至有点超出他的意料。“疯子”汤姆为了最大限度打击敌人,做出了一个高明的战术决定:大胆向敌人主力进攻。结果,C组一直在敌人后面追着打。狡兔战队无处藏身,片刻工夫就灰飞烟灭了。而豆子也打出了自己的特色。

一旦行动起来,我就不再害怕。训练时学到的技术,都能灵活运用。我本来还可以做得更好,动作更快些,看得更远些。不过这是第一次战斗,我已经做得不错了。

C组在战斗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维京让其他四位组长用头盔碰触敌方大门的四角,把最后穿越大门的荣誉给了“疯子”汤姆,这是游戏结束的仪式。仪式完成,战斗室里立即灯火通明。

安德森少校走进来向胜利的指挥官表示祝贺,并且监督解冻过程。维京很快给自己的队员解了冻。急冻服可以重新动起来的时候,豆子觉得轻松极了。


豆子和尼古拉正忙着吃早餐,“疯子”汤姆走到他们餐桌前发话了。“安德说不必赶在十五分钟之内吃完早餐,我们可以吃到七点四十五。另外他还让我们提前结束训练,去舒舒服服洗个澡。”好消息,这下子队员们可以慢慢享用食物了。

不关豆子的事。他的盘子里只有很少的食物,他三两口就吃完了。刚到飞龙战队的时候,“疯子”汤姆也分过他盘子里的食物。豆子告诉他自己总是得到过多的食物,汤姆把这件事告诉了安德,安德就让营养专家不要再给豆子分配过量的食品。今天豆子第一次感到想再多吃一点,那是因为他在战斗中消耗太大。

“精明。”尼古拉说。

“什么?”

“安德告诉我们有十五分钟的吃饭时间,搞得那么紧张,我们自然不高兴。然后他再让小组长通知我们可以吃到七点四十五。虽然只多出十分钟,但现在感觉这十分钟简直就和永远一样长。还有淋浴——我们原以为战斗游戏过后就能洗澡的,但是现在我们仍然感激他让我们淋浴。”

“而且他把传达这个好消息的机会交给了组长。”豆子说。

“那有什么要紧?”尼古拉问,“我们都清楚是安德的决定。”

“大多数指挥官都喜欢亲自发布好消息。”豆子说,“坏消息才由组长下达。维京这样做是为了树立组长们的威信。当时‘疯子’汤姆带我们冲进去时,其实心中没数,全靠平时的训练经验和他的脑筋反应,外加一个并不具体的战略思路:从墙上抢先进攻,打到敌人背后去。后来取得的战果得归功于组长的临场指挥。”

“是这样。但如果他的组长搞砸了,坏成绩还不是要记在安德头上?”尼古拉说。

豆子摇摇头,“我们都看见了,这是他的第一场实战,维京正是为了达到战术效果才分散兵力。C组之所以能够临场发挥,持续攻击,是因为‘疯子’汤姆实实在在地对我们负起了责任。我们没有待在那里猜测维京想要我们做什么。”

尼古拉明白了,点点头,“让组长们自己做出决策。不错。”

“完全正确。”豆子说,现在这张餐桌旁的人都在听他讲,“那是因为维京不是只想着战斗学校和个人身份之类的屁事。他一直在观看第二次虫族入侵的剪辑,你们知道为什么吗?他在思考如何去打败虫族。他清楚必须尽可能让更多的指挥官做好战斗准备。维京不想等到与虫族开战的那一天到来时,只有他一个人做好了准备。他希望有更多的人和他一道指挥舰队,抗击虫族。到时候,那些组长、副组长和所有才干出众的士兵,都将成为他的战友。”

豆子知道自己也许过高地评价了维京,但他还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中。而且,他说得也不算过分——维京不是拿破仑,他不会牢牢控制住自己的下属,使他们没有独立决策的权力。“疯子”汤姆顶住压力,圆满完成了任务。他做出一系列明智的决定——包括听从他手下最小的,看上去最没用的士兵的建议。“疯子”汤姆这样做,正因为维京先做出了榜样。你认识,你思考,你选择,你行动。

吃过早餐,他们去参加训练,路上尼古拉问豆子:“为什么你老是叫他维京?”

“因为我们不是朋友。”豆子说。

“哦,那样就是维京先生和豆子先生了,对吧?”

“不。豆子是我的名字,不是姓。”

“噢。那就是维京先生和‘管你妈的是谁’先生。”

“对了。”


人人都以为至少可以有一周的时间,用来炫耀和吹嘘他们这场完美的胜利。但是,第二天早晨六点半,维京出现在宿舍门口,再次举起了手上的战斗通知:“先生们,我希望你们昨天长了点本事,因为我们今天要再来一次了。”

大家全吃了一惊,有些人愤愤不已——这太不公平,他们连一点准备都没有。维京把命令递给正准备带着大家去吃早餐的“苍蝇”莫洛。“急冻服!”“苍蝇”立刻大声嚷嚷起来,他显然感觉不错。一个战队能连续两天投入战斗,这可是一件前所未有的风光事。

但是“热汤”,D组组长,却是另一种态度:“你为什么不早一点通知我们?”

“我想你们需要先洗个澡。”维京说,“昨天狡兔战队声称,我们全靠身上的臭味才击败了他们。”

听见这话的人都大笑起来。只有豆子没笑,他知道维京醒来时没有看到那纸命令——教官们故意送晚了。“你是洗完澡回来才发现那个命令的,对吗?”

维京白了他一眼。“当然了。我可不像你那样离地板那么近。”

他轻蔑的语气是对豆子的巨大打击。豆子意识到,维京误认为自己的提问带有敌意——指责维京因为粗心才没有注意到那纸命令。这样,豆子脑子里维京的智力档案上,可算多出一个不良记录来了。但豆子不能光凭这一点就否定他的才干。那与维京把自己看成胆小鬼是两码事。也许“疯子”汤姆对维京说起过豆子在昨天那场战斗中的出色表现,但也可能没有说。总之这不能改变维京亲眼看见的情景——豆子逃避战斗,装病洗澡。而他现在显然认为我在嘲讽他,因为他必须让自己的手下急匆匆地去投入第二场战斗。也许我得过了三十岁的生日,才能当上小组长。可能就算到了那时候,也得等其他人全都坐船淹死了,才轮得到我头上。

维京还在讲话,正在说明本队必须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旧的规则已经靠不住了。“我不能装着喜欢教官们这样对待我们,但我对一件事非常满意——那就是,我有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

穿急冻服的时候,豆子在想教官们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他们给维京设置更大的困难,是为了推动他更快地进步。

为什么这么着急?不是因为维京的能力只有通过这种测试才能激发出来。正好相反——给维京充裕的时间,让他努力训练好他的战队,战斗学校才可能受益。因此肯定是战斗学校之外发生了某些变故。

只有一种可能,是的,只有一种——虫族正在向我们逼近。

但只是针对维京。不是我们所有的人,只是维京。因为如果这种要求是针对大家的,那么每个人的进度表都会像这样加速。我们只是一群陪练。

那么我没有机会了。维京是他们寄以希望并最终选定的那个人。我能不能当上组长已经无关紧要。现在唯一的焦点在于:维京做好了准备吗?

如果维京取得成功,打败虫族,那么我还有完成伟大事业的机会。那时联盟将分裂,内战爆发。我可以继续留在IF效力,维护世界和平。我以后的岁月还长着呢,完全可以加入地球上的哪支军队。除非维京在对抗虫族侵略时失败。不过真那样的话,就谁也活不成啦。

现在,我所能做的事只有一件:尽量帮助维京学会在这里能够学会的一切。但麻烦的是,我和他还不够亲近,难以对他施加任何影响。

这次是与佩查·阿卡莉领军的凤凰战队交手。佩查比狡兔战队的卡恩·卡比精明得多。而且她已经听说了,维京的战队是怎样突破传统的编队方式,又是怎样利用小股偷袭部队,在相持战开始之前就打乱对手阵脚的。尽管如此,战斗结束时,飞龙战队还是只有三人被冰冻,另有九人局部受伤。又是一次完胜。豆子注意到佩查很气恼。她也许觉得维京把她打得落花流水,是故意给她难堪。但她很快就会知道真正的原因了——维京给予他的组长充分的自主权,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斗志昂扬,有着强烈的求胜欲望,达到了他训练时提出的要求。他们的系统运转得更好,就是这样。

用不了多久,其他指挥官将适应并仿效维京的做法。能进入战斗学校的孩子可没有一个是傻瓜。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明白,必须尽快改变战术。豆子相信,他们以后再也不会看到排下阵势和他们交锋的对手了。

下一步呢?当维京把自己储存的妙计耗尽后,他又怎么从袖子里耍出新的花招呢?问题在于,改革并不会带来持久的胜利。对敌人来说,模仿你的创意并且加以改良简直易如反掌。维京要面临的真正考验,将是两支战术相近的战队展开的激烈对战。

只有发现维京犯下某个愚蠢的错误时,才是对我真正的考验。在那时,我将面临选择:是挺身而出指出他的错误,还是安于当个普通小兵,冷眼旁观,看着他做出错误的决定。

第三天,又是一场战斗。第四天,再一场。胜利。胜利。但每次的分数越来越接近。豆子对自己的信心与日俱增,但同时失落感也在不断加重——有力无处使,他在战斗中的最大贡献,除了一手好枪法以外,最多不过是偶尔向“疯子”汤姆提点建议,或者把自己注意到和记得清楚的敌方情况及时向他报告。

豆子在给迪马克写信时谈到这一点,说明自己没有被充分利用,要求换一个水平低一点的指挥官。

回复简明扼要:“别人谁会要你?跟着安德好好学吧。”

话语粗鲁,但点明的却是事实。毫无疑问,连维京也不是真心想要他。


第四场战斗结束后的那个晚上,这会儿是自由活动时间,其他士兵大多都在赶功课——连续的战斗真的快把他们拖垮了,因为每个人都了解他们需要克服困难,拼尽全力,保住战队在排名榜上的领先位置。但是,豆子还是一如既往,神速地完成了功课。尼古拉对他说,不再需要他提供更多该死的帮助了,豆子于是决定去散散步。

经过维京的宿舍——比教官宿舍狭小四分之一,空间刚够放下一张床,一把椅子,外加一张小桌——豆子忽然涌起一种冲动,他想敲门进去,坐下来,和维京彻彻底底吵一架。接着理智胜过了挫败失落的感觉,豆子沉吟半晌,最后往游戏厅走去。

豆子发现一个没人玩的游戏机,上面运行的是平面显示器上的游戏,角色是一只老鼠。于是豆子拿过操纵器,调动老鼠穿过一个迷宫。很快,他进入迷宫里的一条通道,这是一幢老房子墙下的暗缝,虽然到处都有陷阱,但豆子还是毫不费力就钻了过去。一群猫在后面尖叫着追赶他。他跳上一张桌子,发现自己正面对一个巨人。

一个给他提供饮料的巨人。

这就是那个幻想游戏。那个所有人成天在小电脑上玩个不停的心理游戏。这里没人玩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奇怪。大家来游戏室可不是为了玩这个游戏。

豆子十分明白,这个学校里只有他一个人从不玩这个幻想游戏。教官们原来曾哄着他想让他玩。但他不相信这么随便玩玩,能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去他们的。想骗他玩游戏,玩就玩,但他用不着拼老命打通关。

只可惜巨人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变成了阿喀琉斯的脸!

豆子如遭电击,透骨的恐惧流遍全身,使他一时动弹不得。教官们怎么会知道阿喀琉斯的?他们为什么要把他的脸弄到这里?为什么要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让阿喀琉斯陡然出现在他眼前?那帮混蛋。

他起身离开游戏机。略一定神,他又转身回来。巨人的画面渐渐淡出,老鼠又在迷宫里转来转去,想找到一条出路。

不,我不能再玩了。阿喀琉斯远在天边,没能力伤害我。波可,或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我了。我不用再去想阿喀琉斯,我绝对确信自己不会喝他提供的任何饮料。

豆子再次走开,这次他没有再回去。

他心乱如麻,不知该做什么好。最后索性坐在餐厅门外的走廊上,把头枕在膝盖上继续想。他想起当年自己坐在鹿特丹垃圾桶的盖子上,观察着波可一伙人的活动。她是自己见过的团伙首领中最大方的一个,她照顾小孩子,公平地分配给他们食物,让他们都能活下来,尽管那意味着她自己便吃不饱肚子了。他想起,那正是自己当时向她走过去的原因,因为她很仁慈——仁慈到可能会听取一个小孩子的建议。

她的仁慈最终害死了她自己。我选择了她,结果我害死了她。真要有上帝就好了。他一定会将阿喀琉斯咒下地狱,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有人踢了一下他的脚。“走你的吧。”豆子头都没抬,“我又没惹你。”

那人又踢了他一脚,把他绊倒在地。他双手一撑,这才没有被绊得四仰八叉。他抬起头,望见邦佐·马利德的脸。

“我听说你就是沾在飞龙战队尾巴上那颗最小的小粪蛋。”邦佐说。

他和另外三个家伙站在一道。几个家伙全是大块头,都是一副欺软怕硬的无赖相。

“嗨,邦佐。”

“我们聊聊?小东西。”

“这算什么?刺探军情?”豆子问,“那也用不着找其他战队里的士兵聊天呀。”

“我才犯不上去刺探什么鬼军情呢,我不动脑筋也能收拾飞龙战队。”邦佐说。

“那么你是在到处找那些飞龙战队里最小的士兵,想把他们推来搡去的,好看他们哀哭求饶的样子吗?”

看上去邦佐被激怒了,不过他平时也经常是怒气冲冲的。

“我看你是想吃点自己屙出来的大便吧?小东西。”

豆子现在更加憎恨无赖了。此时此刻,他心里正为波可的死亡生出一种负罪感,就算邦佐·马利德立刻要他的命,他也毫不畏惧。该他来谈谈想法了。

“你的体重至少是我的三倍。”豆子说,“除了你头盖骨下面的脑子比我轻点。你只是个二流货,不知撞上什么大运把一支战队骗到手,可怜你却从来不懂得该怎么去指挥。维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你在地上碾成渣。所以,就算把我痛打一顿,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我是全校最小最弱的士兵。自然啰,要找个人踢来踢去,你只好选我了。”

“是啊,他最小最弱。”另一个孩子说。

邦佐默不作声了。豆子的话很有分量。邦佐有他的自尊心,他清楚现在下手伤害豆子,只会让他难堪,不会让他快乐。

“安德·维京能打败我?看看他手下是些什么货色吧,一帮新兵蛋子和一堆下脚料结成的乌合之众,居然也好意思叫做战队。他也许能打败几个脑子进了水的呆瓜,像卡恩和……佩查。”他说佩查的名字时啐了一口,“但随便什么时候和我们交手,大家都能看到,我的军队将把他打得稀巴烂。”

豆子尽力瞪大眼睛,对他怒目而视。“邦佐,你以为还有你的戏唱么?教官们都看好维京。他最出色,永远出色。他们并没有给他一支最差的战队。正相反,他们交给他的是一支最好的战队。被你称为下脚料的那些老兵——恰恰是最优秀的士兵,只不过他们的指挥官无能,不会使用他们,甚至把这些优秀的人才换走。维京懂得怎样发挥出优秀士兵的才能,而你对此一窍不通。所以维京必胜无疑,他比你聪明,他的士兵也全都比你的士兵聪明。邦佐,你手里什么牌都没有。还不如现在就认输,不然等你那小小的、可怜的火蜥蜴战队碰上我们时,你们非被打得屁滚尿流不可。”

豆子还能往下说——他本来没这个打算,不过真要说时,可说的话实在太多了——但是他被打断了。邦佐的两个朋友把他拎起来按到墙上,高出他们一头。邦佐凑过去用一只手卡住豆子的喉咙,抵紧他的下巴,向后慢慢加压。开始抓着豆子的人松开了手,这样豆子被就吊在墙上。邦佐的手卡紧了他的脖子,使他不能呼吸。他本能地朝着邦佐乱踢乱蹬,想找到一个立足点。但邦佐的胳膊长过他能够到的最远距离,一串连环腿,全都蹬了个空。

“战斗游戏是一回事,”邦佐冷酷地说,“教官们可以随便做手脚,让他们的宝贝小维京打赢。可游戏之外还有些其他的事,这些事总会来的。要真来了的话,不用冰冻急冻服也能让维京动弹不了。明白吗?”

他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有一点可以肯定,豆子既不能点头也说不出话来。

邦佐就站在那里,不怀好意地微笑着,看豆子挣扎。

豆子眼角能扫见的东西全都旋转起来,并且渐渐变黑。邦佐终于松开了手,豆子跌倒在地板上,躺在那里又咳又喘。

我做了什么?我激怒了邦佐·马利德,一个没有阿喀琉斯精明的无赖。等维京打败他时,邦佐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他不会随便侮辱维京几句了事,他太恨维京了,绝不会这么轻易罢手。

豆子喘过气来,立刻跑回宿舍。尼古拉一眼就看见了他脖子上的勒痕。“谁掐的?”

“我不知道。”豆子说。

“别糊弄我。”尼古拉说,“他面对你掐的,看这个手指印。”

“我忘啦。”

“忘啦?你不是连你自己胎盘上的血管图样都记得清清楚楚吗?”

“我不会告诉你。”豆子说。尼古拉没话了,一脸的不高兴。

豆子用“^格拉夫”的名字登录,给迪马克发送了一个消息,尽管他知道这不起作用。

“邦佐失去了理智。他干得出杀人的事来,而维京是他最恨的人。”

回复眨眼间就回来了,好像迪马克正在那边等着豆子发这个消息似的:“遇上麻烦自己解决,别哭哭啼啼地找妈妈。”

这话刺伤了豆子。这不是豆子的麻烦,而是维京的。到了最后,将是教官们的麻烦。正是由于他们一开始安排维京到邦佐的战队,事态才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他们又来奚落他没有妈妈——什么时候教官成了敌人?他们应该保护我们,使我们免遭像邦佐·马利德那种丧心病狂的孩子的伤害。他们怎么能认为该我去解决这个麻烦呢?

只有一种做法可以制止邦佐·马利德逞凶:干掉他。

豆子想起自己站在鹿特丹的小巷里,俯视着躺在地上的阿喀琉斯,对波可说:“杀了他。”

我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为什么要去激怒邦佐·马利德?假如维京像波可那样死去,那可又是我的过错了。


[1]古希腊雄辩家,主张雅典应该反对和限制马其顿的扩张。

[2]近代英国经验主义哲学家,著有《政府论》。

[3]美国第十八任总统,美国内战时期曾任北军总司令,打败南军后接受了南军统帅李将军的投降。

[4]德国政治家,德意志帝国第一任首相。

[5]英国政治家,曾任首相,为扩大英帝国的权力和范围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6]英国将军和政治家,在滑铁卢战役中指挥英国军队打败了拿破仑。

[7]罗马帝国第一任皇帝。

[8]英文中“piss”一词可作“撒尿”解,也可作“气愤”解。这里豆子利用双关语和安德开了个玩笑。


目录
首页
专题
TOP

目录 共61篇

正序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