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最后一次数学考试的时候,我望向窗外,看见肯尼思·塞里奥特站在篮球场上,还是狞笑和钩手指的老套路。我低头看考卷,然后又抬起头。他还在,而且站得更近了。他转动头部,让我看清楚那个紫里带黑的深坑和周围犬牙交错的断骨。我又低头看考卷,等我第三次抬起头,他不见了。但我知道他总会回来,他和其他死人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拉格哈里先生叫我们交卷子的时候,我还有最后五道大题没做。这次考试我得了个D-,卷子顶上的批语是:杰米,我很失望,你必须更努力一些。有句话我每次上课都会至少说一遍,你还记得吗?他说的是如果你数学课落后了,那么你就有可能永远也赶不上来。
尽管拉格哈里先生这么说,但数学在这方面并不特殊,大多数科目都是这样。就好像是为了证明这个论点,那天晚些时候我的历史也考砸了。不是因为塞里奥特站在黑板前或怎么样,而是因为我忍不住要想他有可能会站在黑板前。
我的结论是他希望我学习落后。你可以嘲笑这个结论,但有句老话说得好:事实容不下妄想。这个学年都要结束了,很快就要放暑假,区区几次考砸不可能阻止我升到下一年级,但明年要是他还在我周围出没,我该怎么办呢?
另外,要是他变得越来越强大怎么办?我不想这么认为,但他迟迟不消失的事实证明这有可能是真的。不,很可能是真的。
告诉别人也许能让我感觉好一些,告诉老妈是个合情合理的选择,她会相信我,但我不想让她担惊受怕。在她以为经纪公司快要完蛋,而她再也不能照顾好我和她哥哥的时候,她已经受到了足够多的惊吓。我帮她渡过难关后,她也许会因为无法帮我渡过难关而自责。这种想法对我来说不合逻辑,但对她来说就不一定了。另外,她还想把我能看见死人的整件事忘个干净。
但重点在于:就算我告诉她,她又能怎么做呢?责怪利兹?要是没有她,我就不会见到塞里奥特了,但那仅仅是个开始。
我短暂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找彼得森小姐聊聊,她是学校的心理辅导员,但她会认为我出现了幻觉,或者精神崩溃了,她还会把整件事告诉老妈。我甚至考虑过要不要去找利兹,但利兹能做什么呢?拔枪朝他开火?希望她运气好,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死人。另外,我已经和利兹一刀两断了,至少我这么认为。我只能靠自己,而这个处境既孤独又吓人。
老妈来看我比赛,我每一场都游得一塌糊涂。回家路上,她拥抱我,说每个人都有不在状态的时候,下次我一定会游得更好。我差点当场把一切都说出来,说我担心(现在我觉得这个担心完全合情合理)肯尼思·塞里奥特想要毁掉我的生活,因为我破坏了他最后也是最大的一颗炸弹。要不是我们坐在出租车上,我很可能真的会这么说,然而我们坐在出租车上。因此我只是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就像小时候我以为自己手绘的火鸡是《蒙娜丽莎》之后最伟大的艺术作品那次。说实话,成长这件事最糟糕的一面是它会让你关闭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