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哈洛伦|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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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灵》第五部 生死攸关
49.哈洛伦

下午两点一刻,根据积雪覆盖的路标和别克车的里程表判断,他现在距伊斯蒂丝帕克不到三英里,这时,他终于溜出了公路。

山里的雪下得又急又猛,哈洛伦从未见到过(也许称不上大,既然哈洛伦一辈子都在尽其所能少看下雪)这样的阵势,风向变幻多端——忽而从西边刮来,忽而又掉头向北刮去,卷起一团团雪粉挡住他的视野。他一次又一次冷冰冰地意识到,假如他漏看一个弯道,他轻轻松松便能冲出路面200英尺,这辆艾立克特拉便会翻着跟头栽下去。更糟的是他本人作为冬季车手只算得上业余水平。他害怕公路中间的黄线被打着旋儿东奔西跑的积雪覆盖住,再则,阵阵狂风从山凹刮来,毫无阻拦,把笨重的别克车吹得打转,这也让他心惊胆战。还有,大多数路标积上了雪,你可以抛枚硬币来确定右边的路还是左边的路将在前方中断。他仿佛在汽车露天电影院的银幕里驾着车。是的,他很害怕,自进入博尔德和莱昂斯以西的山区后,他一直捏着一把冷汗,他小心翼翼地操纵着油门和刹车,好像它们是中国明代的花瓶。收音机里,穿插在摇滚乐之间,节目主持人不断地恳求司机们不要上路,无论如何也不要进山,因为许多路段已无法通行,所有的路都十分危险。已经报道了几十起小事故,两起严重事故——一队乘大众小巴士的滑雪者和经过桑格德克利斯托山到阿尔布喀克去的一家人。两起事故总共4死5伤。“因此,别驾车出门,进入我们美妙的音乐世界吧,”主持人热情洋溢地结束道。接着,让哈洛伦更添伤心的是,收音机放了一曲《阳光灿烂的季节》,“我们欢乐,我们欢唱,我们——”,泰里-贾克斯欢快地唱道。他心里没好气,啪地一声关掉收音机,知道自己五分钟后又会打开它。不管节目有多糟糕,听听总比独自穿行在这满眼白雪中好。

这绝不是什么乐事儿。要不是因为他强烈地感到那孩子处境险恶,到达博尔德之前他就会开回去了。即便现在,他后脑勺里也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他想,与其说是怯懦的声音,还不如说是理智的声音——告诉他在伊斯蒂丝帕克找一家汽车旅馆过一夜,至少等铲雪车铲出路中间的黄线。这个声音不停地提醒他斯泰普尔机场那次颠簸的着陆,并使他想起飞机就要一跟头把乘客送入地狱之门而不是机场B大厅的39门时的那种下沉感。但是,急迫的感情战胜了理智,必须今天赶到。遇上暴风雪是他自己运气不好,他必须把它对付过去。他担心,如果他不这样做,他将在梦里遇到可怕得多的东西。

又一阵狂风刮过来,这次来自西北,轮廓模糊的山峰又一次从他眼前消失了,两边的路堤也不见了。他在一片白茫茫中疾驰着。

这时,铲雪车高高的钠灯隐隐穿透这一锅粥似的东西向他逼来了。令他大惊失色的是,他发现别克车车头没有错开,而是直接指着铲雪车前灯中间。铲雪车倒并非那么挑剔偏要呆在它自己那一边,于是,哈洛伦只好让别克车听天由命了。

铲雪车的柴油机发出的轰鸣声扰乱了风的咆哮,接着传来了喇叭声,又长又刺耳,震耳欲聋。

哈洛伦的睾丸皱缩成了两个装满碎冰的小囊,他的五脏六腑仿佛化成了一大团糨糊。一片白色之中呈现出一抹橙黄。他能看见高高的司机室,甚至能看见长长的单臂刮雪器后面打着手势的司机,能看见铲雪车“V”字形的翼犁在向左边的路堤倾泻着像白色的废气一样的雪粉。

哇哇——!汽车喇叭愤慨地吼叫道。

他紧紧踩着油门,别克车向右前方冲去。这边没有路堤,铲雪车便直接把雪推到崖下。

(悬崖,啊,是的,悬崖——)

哈洛伦的左首,整整比他的车高出4英尺的翼犁紧挨着擦了过去,在此之前,哈洛伦以为相撞不可避免。一句祈祷,以及对那孩子说的半句道歉的话,像一条破布片闪过了他的脑子。

铲雪车开过去了,几只旋转着的蓝色车灯在哈洛伦的观后镜里闪烁着。

他急忙把方向盘向左打去,可是没管用。滚动变成了滑行,别克车轻飘飘地向崖边滑去,挡泥板下扬起了雪花。

他又把方向盘往滑行的方向打去。于是,车头、车尾开始调换位置。他慌张起来,猛踩刹车,接着便感觉到了一次猛撞。前面的路不见了……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道无底的深渊,雪花在山谷中飞舞,轮廓不清的松林向下、向远方伸展开去。

(我要去见圣母玛丽亚了,我完蛋了。)

这时,车停了下来,前倾30度,左挡泥板卡在了护栏上,两只后轮几乎 悬起来了。哈洛伦想往后倒车,但车轮只是无可奈何地空转着。他的心脏在胸膛里翻着斤斗。

他小心翼翼地从车里钻出来,绕到别克车的尾部。

他站在那儿,无可奈何地看着后轮胎,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在他后面说:“你好,老兄,你一定吓得魂儿都没了吧。”

他转过身,看到铲雪车在40英尺开外的地方,除了棕黑的废气柱和车顶上旋转的蓝灯外,整部车在飞雪中模糊了。司机站在他背后,穿着一件长长的羊皮大衣,外面套了一件油布雨衣,头上戴着一顶带蓝白条子的司机帽,哈洛伦简直不能相信在这样的狂风中竟能戴稳帽子。

(胶水。绝对是用了胶水。)

“嗨,”他说。“帮我把车拉回来,好吗?”

“噢,我想没问题,”司机说。“你来这儿干什么,先生?这倒是个跌破屁股的好办法。”

“有急事。”

“哪有这么急的事,”司机慢吞吞地说,口气很和善,好像对方弱智似的。“要是再撞得重一点儿,愚人节之前没人能把你弄出来。不是本地人,是吗?” “是的。要不是真有急事,我才不会上这儿来呢。”

“是吗?”司机亲热了一些,好像他们在后院台阶上闲聊而不是站在怒号的暴风雪里似的,而且,哈洛伦的车子悬在谷底树木顶端以上300英尺的地方。

“你去哪儿?伊斯蒂斯?”

“不,一个叫远望饭店的地方,”哈洛伦说。“比塞德温得稍远——” 司机听了直摇头,表情黯然。

“我很清楚它在什么地方,”他说。“先生,你绝对到不了那家老饭店。伊斯蒂斯帕克到塞德温得的公路糟透了。不管我们怎样卖力,我们一走,雪又积上了。我刚经过的几英里路中间的积雪也有差不多6英尺厚。就算你勉强到了塞德温得,呃,从那里到犹他州的巴克兰的路都封上了。”“不。”他摇摇头。“别去,先生。绝对到不了。”

“我得试试,”哈洛伦说,动用了最后一点耐心使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那上面有个孩子——”

“孩子?不,远望饭店九月底就关门了,不关门也没什么赚头。像这样的大雪太他妈的多了。”

“那孩子是守护人的儿子。他遇上了麻烦。”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耐心到头了。

“看在基督份上,今天剩下的时间你都站在那里跟我拌嘴皮子吗?我知 道,我就是知道!你愿意帮我拉还是不愿意?”

“真是个急性子,不是吗?”司机说,并没有感到特别地不安。“当然愿意,回到车里去。我去取条链子来。”

哈洛伦回到车上,开始发起抖来,这是迟来的反应。他的手几乎冻僵了,他没有戴手套。

铲雪车往回退到别克车后面,他看见司机手里提着一大圈链子出来了。哈洛伦打开门,叫道:“我能帮帮忙吗?”

“别挡路,就这些,”司机大声应道。“这只消花一眨眼的功夫。” 是的。链子绷紧后,别克车颤抖了一下,过了一秒钟,车子已经回到路上了,大致朝向伊斯蒂斯帕克。司机来到车窗边,敲了敲安全玻璃。哈洛伦降下了车窗。

“多谢,”他说。“对不起,我朝你嚷嚷了。”

“我过去也被人吼过,”司机说,咧嘴笑着。“你有点儿紧张,这给你。”一双厚实的蓝色连指手套掉在了哈洛伦膝上。“我想你再跑出公路后会用得着的。天太冷了,戴上手套,除非你愿意把手指头冻掉。给我送回来,我老婆给织的,我很喜欢,衬里上缝着我的姓名和地址。噢,对了,我叫霍华德- 考垂尔。你不必亲自送,记住,邮费最好你付。”

“好吧,”哈洛伦说。“谢谢。万分感谢。”

“小心点。我本该送你去,可我忙得一塌糊涂。”

“这就很好了。再次感谢。”

他刚要关上车窗,考垂尔拦住了他。

“到塞德温得后——如果到得了——你去德钦科诺科加油站。就在图书馆旁边,不会找不到的。你找拉里-德金,告诉他是霍威(霍华德的昵称)-考垂尔让你去的,告诉他你想租一辆雪地车。你把我的名字告诉他,让他看看这双手套。你会得到优惠价的。”

“谢谢。”哈洛伦一说。

考垂尔点点头。“很有趣。你没有办法知道远望饭店有人出了麻烦……电话绝对打不通,可我相信你。有时候我有那种感觉。”

哈洛伦点了点头。“有时我也有。”

“是的,我知道你有。但你一定要留心。”

“我会的。”

考垂尔最后招了招手,然后便消失在白茫茫的飞雪中,司机帽仍然高高地耸在他头上。哈洛伦又要上路了,防滑链啃进路上的积雪,啃得足够深之后,别克车开始动起来。在他后面,霍华德-考垂尔按了一声喇叭祝他好运,虽然这实际上没有必要,因为哈洛伦已经感觉到了。

他想,一天碰上两个有闪灵的人,这应该是吉兆。但他不相信预兆,不 管是好是坏。一天碰上两个(一般来说,他一年之内最多碰上四五个)不会不包含某种意味。那种宿命感。

(就像那些完全包裹起来的东西。)

那种他还不能完全说清楚的感觉仍然伴随着他。那是—— 别克车在转一个急弯时向侧边滑过去,哈洛伦小心地引导着它,大气也不敢出。他又打开了收音机,艾雷莎在唱歌,这还不错,每天他都愿意与她一起分享别克车。

一阵狂风吹打在车上,刮得车身直摇晃。哈洛伦骂了一句,更近地凑在方向盘上。艾雷莎的歌一结束,节目主持人又接着讲话了,告诉他今天驾车是寻死的好办法。

哈洛伦啪地一声关掉了收音机。

他成功地到达了塞德温得,虽然伊斯蒂斯到塞德温得这段路上他用了4个半小时。他上“高地公路”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暴风雪却没有显示出丝毫减弱的迹象。有两次他不得不在跟他车子的引擎盖一样高的大雪堆前面停下来,等铲雪车来开路。在经过一个雪堆时,铲雪车占了他的道,又出现了一次侥幸躲过的危险。

他离远望饭店越近,他的心情也就越急迫——得赶快走。他不住地看表,指针好像在往前飞奔似的。

驶上“高地公路”10分钟后他经过了两个路标,狂风刮走了上面的积雪,因此能看出来。第一个上面写着:塞德温得10。第二个:前方12英里冬季关闭。

“拉里-德金,”哈洛伦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在仪表发出的幽幽绿光里,他那张黑脸绷得紧紧地。现在是6点10分。“图书馆旁边的科诺科。拉里——”

就在这时,一股橘子味和意识力全力向他袭来,重重的,恶狠狠的,杀气腾腾的:

(滚开,你这个肮脏的黑鬼!这关你屁事,黑鬼,滚回去!滚回去!要不然就杀了你,把你吊在树枝上。你这个该死的黑鬼!然后烧掉你的尸体,这就是我们收拾黑鬼的办法。滚回去,立即!)

哈洛伦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尖叫起来。这条信息不是以文字的形式传给他的,而是画谜一般的一连串图像,这些图像以巨大的力量强挤进了他的大脑。他从方向盘上移开双手去抹掉图像。

这时,车身擦上了一边的路堤,反弹回来,打了半个转,停了下来。后轮徒劳地打着空转。

哈洛伦把变速杆推到停车挡,然后用双手捂住脸。他没有哭,他发出的是一种不均匀的呜咽声,他的胸膛起伏着。他知道,这次袭击要是发生在一 边是悬崖的路段上,他肯定死定了。也许它本来是那么打算的,而且它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袭来,他必须提防着。他被某种威力无穷的红色力量包围着,那种力量可能是记忆。他淹没在本能中。

他把手从脸上移开,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什么也没有。如果什么东西又要来吓他,它不会得逞了。他已经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那孩子已经出事了吗?上帝,那孩子已经出事了吗?

在所有的图像中,最使他烦恼的是那沉闷的撞击声,就像锤子砸在厚厚的奶酪上的声音一样。这意味着什么?

(老天,千万别是那个小孩子。老天,求求你。)

他将变速杆调到低挡位,然后稍稍给发动机送了点油。车轮打转,前进,打转,前进。别克车走起来了,车灯软弱无力地刺进了飞旋的雪花中。他看了看表,快6点半了。他开始觉得实在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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