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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灵》第五部 生死攸关
43.酒

杰克站在餐厅里,就在通往科罗拉多休息厅的蝙蝠门外面。他竖着头凝神静听,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他听到,在他周围,远望饭店正在醒来。

很难说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他猜这与丹尼时不时具有的那种直觉差不多……有其父必有其子。人们不是常这样说吗?

这不是视听直觉,虽然非常接近可两者之间还是隔了一层极其微薄的感觉帏幕。此时,好像还存在着另一个远望饭店,它游离于这一个的几英寸之外,它与现实世界(杰克想,如果有这样一个所谓的“现实世界”的话)相分离,但又在逐渐与之趋于重合。这使他想起了他小时候看过的立体电影,要是不戴特制的眼镜,你看到的是重叠的图像——也就是他此时感觉到的这种东西。但是,戴上眼镜后,图像就正常了。

现在,饭店的各个时代都汇集到了一起,但没有目前这一个——托兰斯时代。当前这个时代也会很快与其他时代融合到一起。妙!太妙了! 他好像能听到登记台上镀银的铃铛自以为是的“叮!叮!”声,召唤着侍应生到前台去侍候身着20年代流行的法兰绒西服的客人办理入住手续,或者侍候身着40年代时兴的双排扣细条子西服的客人结账离开。三位修女坐在壁炉前等办理结账手续的队伍变短,站在她们后面的是查尔斯-格隆丁和维多 -吉埃内利,他们优雅地打着蓝白花纹的领带,戴着钻石领带夹,讨论着得与失、生与死。十几辆卡车停在大楼后面,其中几辆叠在另几辆上,像曝光不好的照片。东侧的舞厅里,十几个不同的商业会议正在同时举行,相互之间仅相隔人世间的几厘米。一场假面舞会正在进行中,还有社交晚会,婚礼,生日晚会,周年庆祝会。人们谈论着内维尔-张伯伦和奥地利大公。音乐,笑声,醉态,歇斯底里。没有爱,爱不在这儿,但有一股绵绵不断的肉感潜流。他几乎能够同时听到这一切,它们在饭店中流动,营造出一片雍容有度的嘈杂声。他所在的餐厅里,70年的早餐、午餐、晚餐在他背后同时供应着。他几乎……不,不是几乎,他能够听到这些声音,虽然还有些微弱,但很清晰——就像在某个炎夏的日子里能听到几英里外的雷声一样。他能听出所有的人,这些漂亮的陌生人。他开始意识到他们的存在,正如他们从一开始就必定觉察到了他的存在一样。

今天早上,远望饭店客满。

住得满满当当的大楼。

蝙蝠门的那边,一片轻言细语声像燃烧的香烟升起的袅袅青烟飘散着,打着旋儿。女人们略带沙哑的窃窃笑声。现金出纳机记录着酒钱,一杯克利酒,一杯曼哈顿,一杯果汁朗姆鸡尾酒。投币自动电唱机送出了宴饮者们的乐曲,一曲紧接着另一曲。

他推开蝙蝠门,走了进去。

“哈罗,孩子们,”杰克-托兰斯小声说。“我离开了一段时间,现在我又回来了。”

“晚上好,托兰斯先生,”劳埃德满心欢喜地说。“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还是回来好,劳埃德。”他严肃地说,将一只腿搭在一张凳子上,凳子两边分别坐着一个身穿碧蓝色西服的男人和一个穿黑衣裙的烂眼睛女人,她 盯着一杯新加坡冷饮直发愣。

“您喝什么,托兰斯先生?”

“马提尼,”他兴致勃勃地说,看着酒吧后面的架子上那一排排辉光闪烁的酒瓶。吉姆-比蒙酒,野火鸡酒,吉尔比酒,夏洛德特酿,多罗酒,西格拉姆酒。啊,又回家了!

“一大杯火星人他和朋友(阿尔以此名戏称马提尼酒——译者注),要是你乐意,”他说。“他们已经降落到世界上的一某个地方了,劳埃德。”他掏出钱夹子,小心地将一张20美元的钞票放在酒吧柜台上。

劳埃德兑酒的时候,杰克回头看了看。每个小包间都坐满了人,有些人穿着戏装……有个女人穿着一条轻薄透明的裤子,戴着一副缀着闪光的莱茵石的胸罩;有个男人穿着晚礼服,头上套着一只狐狸头;一个身着银色的犬衣的男人在用他长长的尾巴上的绒毛团搔一个穿纱笼裙的女人的鼻子,博得了满堂的欢笑。

“不收钱,托兰斯先生,”劳埃德说,把酒放在杰克的钞票上。“您的钱在这里没用。经理请客。”

“经理?”

他感到了一点小小的不快,不过,他还是端起了马提尼酒杯,旋转了一下,看着杯底上那枚橄榄在冰冷的深处微微地跳动着。

“当然,经理。”劳埃德脸上的微笑更明朗了,但他的眼睛深藏在阴影里,他的皮肤白得可怕,像死人的皮肤一样。“今后他希望他本人来负责您儿子的安乐。他对你儿子很感兴趣,丹尼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 杜松子酒的一阵阵桧油味香得让人发狂,但它们也在模糊着他的理智。丹尼?这一切和丹尼有什么相干?他手里端着一杯酒在酒吧里干什么? 他发过誓,他已经戒了酒。他立过戒酒的誓言。

他们想拿他儿子干什么?他们会拿丹尼干什么?温迪和丹尼与此无关。他想从劳埃德罩在阴影里的眼睛里看出点名堂来,但太暗了,太暗了,这简直跟试图从骷髅空空的眼眶里读出情感来差不多。

(他们想要的是我……是吗?我是那一个。不是丹尼,不是温迪。我是喜欢这里的那个人。他们想离开,是我照管了雪地车……读了那些旧记录……给锅炉降下……撒谎……实际上出卖了我的灵魂……他们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经理在哪里?”他想问得随便一些,但他的话好像是从两片已经被第一杯酒麻木了的嘴唇中挤出来的,像恶梦中而不是美梦中的呓语。

劳埃德只是一味地笑。

“你们想拿我儿子干什么?丹尼与此无关……是吗?”他在自己的声音里听出了赤裸裸的恳求。

劳埃德的面孔好像在游移,在变化,在化成令人厌烦的东西。白色的皮肤变成了蜡黄色,裂着缝,脸皮上红色的脓疮破裂了,流着恶臭的液体。细小的血珠像汗水一样在劳埃德的额头上渗了出来,什么地方的银钟敲响了一刻钟。

(卸下面具,卸下面具!)

“您请喝酒,托兰斯先生,”劳埃德小声说。“这不关您的事。还不到时候。”

他又端起了酒,抬到唇边,犹豫。他听到丹尼手臂折断时那刺耳的喀嚓声;他看到自行车七零八落地飞起来落在阿尔的汽车引擎盖上,把挡风玻璃砸出了呈辐射状的裂纹;他看到一只自行车轮掉在公路上,扭曲的辐条指向天空。

他觉察到所有的谈话都停止了。

他回头看去。他们都默默地看着他,目光里含着期待。穿纱笼的女人旁边的那个男人卸下了狐狸面具,杰克认出那就是贺拉斯-德文特,他那淡黄的头发披散在额上。酒吧里所有的人都在观看,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凑得很近,似乎想把目光全聚在他身上。她的衣服从一只肩膀上滑落下去,往下看,他可以看到一只皱缩的乳头突出在干瘪的乳房上。回头再看她的脸,他认出这就是217房间的那个女人,那个想掐死丹尼的女人。在他的另一边,身着碧蓝色外套的男人从夹克口袋里取出一支把手上镶珍珠的口径0.3英寸的小手枪,无聊地在酒吧柜台上旋转着玩,似乎想玩俄罗斯轮盘赌。

(我想——)

他发觉自己的话没有经过僵硬的声带,于是又试了一次。

“我想见见经理。我……我想,他不明白,我儿子跟这场游戏无关。他……”

“托兰斯先生,”劳埃德说,声音从那张被瘟疫毁掉的面孔里发出来,软绵绵的,非常吓人。“您会在适当的时候见到经理的。实际上,在这件事上,他决定让你做他的代理人。来,喝吧。”

“喝酒吧。”周围的人附和道。

他又端起了酒杯,手剧烈地颤抖着。是没加水的杜松子酒,他往酒杯里看去,感觉到自己在酒中挣扎。

他身边的女人开始用平板、僵死的声音唱道:“摇……啊……摇……狂欢在今宵……”

劳埃德跟着唱起来,然后是穿蓝衣服的人。狗人也加了进去,一只爪子在桌子上敲着拍子。

.狂欢在今宵——.

德文特也唱起来,嘴角里叼着一支烟,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右臂搭 在穿纱笼裙的女人肩上,右手心不在焉地抚弄着她的右乳。他一边唱,一边快意地鄙视着狗人。

.——友朋……真……不少!.

杰克把酒杯送到嘴边,咕嘟咕嘟三大口饮尽了杯中酒。杜松子酒像汽车通过隧道一般滚下了喉咙,在他胃里炸开,一跃又跳上了大脑,攫住他,给了他最后的一阵震颤。

酒劲过去之后,他感觉很是惬意。

“再来一杯,”他说着便把空酒杯向劳埃德推了过去。

“遵命,先生,”劳埃德说,把酒杯接了过去。劳埃德看上去恢复了正常;橄榄色皮肤的男人收起了手枪;他右边的女人又开始往她那杯新加坡冷饮里盯,一只乳房整个儿露了出来;她斜倚在酒吧柜台的皮衬垫上,松弛的嘴巴里哼唱着无意义的声音。谈话的织机又转动起来,呜嗡呜嗡织啊织。

他面前又摆上了一杯酒。

“谢谢,劳埃德。”他说,端起了酒杯。

“永远愿为您效劳,托兰斯先生。”劳埃德微笑着说。

“你一向都是最棒的,劳埃德。”

“呃,谢谢,先生。”

这次,他要慢慢啜饮,让酒顺喉管慢慢流下,他还嚼了几粒吉利花生米。

酒很快又喝完了,他又要了一杯。总统先生,我遇到了火星人,我愉快地向您报告:他们是友好的。劳埃德斟酒的时候,他在口袋里翻找着一枚25美分的硬币往自动唱机里投。他又想起了丹尼,但那张面孔已经模糊不清了。他曾打伤过一次丹尼,但那已经是在他学会怎样驾驭酒精之前的往事了。那些日子已经成为过去,他再也不会伤害丹尼了。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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