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地下室里|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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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灵》第五部 生死攸关
40.地下室里

(锅炉,该死的锅炉!!!)

这个想法进入杰克-托兰斯的脑海中,胀鼓鼓的,镶着醒目的红边。接踵而来的是沃森的声音:

(如果你忘了,她就会蠕动,蠕动,最后,你和你的家人都会飞到那该死的月亮上去……她的规定极限值是250,但远在这个数字之前她就会爆炸……到180我就不敢站在她身边了。)

整个晚上他都呆在下面,聚精会神地看那些成箱成箱的旧记录,他心里着慌,感到时间不多了,他必须抓紧时间。但是,那至关重要的线索,那将使一切豁然开朗的关节点仍然无处寻觅。他的手指上沾满了枯黄发皱的旧纸上的污垢。他精力高度集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检查锅炉。前一天晚上六点钟左右他减了一次压。现在……

他看了看表,跳了起来,踢翻了一捆旧发票。

老天,已经是早上五点一刻了。

在他背后,火炉还在熊熊燃烧着。锅炉呻吟着,尖啸着。

他向那边跑过去。一个月以来,他的脸消瘦了,现在,他满脸都是胡子茬,又黑又瘦,看上去像一个关在集中营里的囚犯。

锅炉压力表指在210磅每平方英寸的刻度上。想像中,他仿佛能看到补丁摞补丁的锅炉在致命的张力下往外咝咝冒汽。

(她蠕动……到180我就不敢站在她身边……)

突然,体内一个惑人的声音冷冷地对他说:

(别管它。去找温迪和丹尼,赶快往外逃。任它炸飞到天上去。) 他能想像出爆炸的情景。两声霹雳首先会撕去这个地方的心脏,然后是灵魂。锅炉随着一条橙紫色的光柱腾空而起,地下室里炙热、燃烧的碎片飞落如雨。在他的脑海里,他可以想像到炽热的金属碎片像奇形怪状的弹子球一样从地面斜飞到墙壁、到天花板,尖啸着掠过空气,带着粗砺的死亡之音,其中一些肯定会飞过那道石拱门,点燃那些旧纸堆,它们会热热闹闹地烧个精光。毁掉秘密,烧掉线索,那是一个绝不能让活人解开的谜。接着,汽油爆炸,火苗窜起,伴随着轰隆隆一声巨响,一团巨大的火球会把饭店的整个中心变成炉膛。楼梯、过道、屋顶、客房都成了一片火海,就像最后一卷弗兰肯斯坦因电影中的城堡那样。火势向两侧蔓延,急速行进在蓝黑交织的地毯上,像一群兴冲冲的房客一样。丝质墙纸焦糊、蜷缩。没有喷式灭火器,只有那些老掉牙的灭火软管,而且无人使用。三月底之前根本就不会有一台救火车能到这里来。烧吧,宝贝儿,烧吧。12小时之内除了断垣残壁什么也不会有了。

压力表的指针升到了212。锅炉像个挣扎着要起床的老妇,哼哼唧唧地呻吟着。咝咝的蒸汽流开始在旧补丁边缘喷出;融化了的焊料滴也开始滋滋作响。

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他的手僵僵地把在那个能降压力、压火力的阀门上。杰克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在眼眶里闪闪发光。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现在,他们唯一没有兑成现金的是他在斯托文顿的第一、第二年之间的那个夏天他和温迪共同买下的人寿保险。4万美元的死亡赔偿金,如果他或她 在火车相撞、飞机坠毁或火灾中丧生的话,赔偿金还要翻番。

(火灾……8万美元)

他们有时间跑出去。即使他们正在睡觉,他们也会有时间跑出去。他相信这一点。他相信树篱动物或别的什么东西不会阻拦他们,如果远望饭店烧成了一片火海的话。

(火苗)

沾满油污的表盘里的指针已经跳到了215。

另一个记忆又跃入了他的脑海中,一个童年时代的记忆。他们家后面的苹果树上有个黄蜂窝。他的一个哥哥——他记不起是哪一个了——坐在他们父亲吊在树枝上的旧轮胎上荡秋千,黄蜂蜇了他。当时正值夏末时节,是黄蜂最凶狠的时候。

父亲下班回来,穿着白制服,啤酒沫还挂在脸上,他把几个儿子召集到一起,布莱特,迈克和小杰克,告诉他们他要拿掉那个蜂窝。

“你们看着,”他说,脸上带着笑,有点儿瘸(那时他还没有拄拐杖,多年以后他才遇上了车祸)。“也许你们可以学一招。我父亲教给我的。” 他耙来一大堆浸透了雨水的树叶,堆在黄蜂筑窝的那根树枝下。这棵树结的苹果不大,但味道还不错,九月底成熟,离现在还有一个半月,蜂窝可没有苹果那么诱人。他点燃了树叶。那是个晴朗无风的日子,树叶冒着烟,但没有烧出火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气味——芳香的气味——每当秋季来临,人们身着周末便裤和淡色的“防风”牌外套在院子里把落叶耙成一堆点上火的时候,他都会回想起这种气味。一种香甜的气味,略带几丝苦涩,芳醇醒神。暗暗燃烧的树叶吐出了浓浓的烟柱,升上去,遮住了蜂巢。

父亲让树叶燃了整整一个下午,他坐在门廊里喝啤酒,每喝完一罐便把空啤酒罐扔进他妻子的塑料垃圾桶里,两个大儿子站在他两侧,小杰克坐在他脚边的台阶上玩他的波罗跳球,单调地一遍又一遍哼着:“你骗人的心……会使你哭泣……你骗人的心……最终会出卖你。”

六点一刻,晚饭前,爸爸向苹果树走去,几个儿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他手里提着一把园艺锄。他刨开树叶,让小团的余烬散开、熄灭。然后,他举起锄把在上面捣了几下,蜂窝掉下来了。

孩子们逃到门廊里躲了起来,爸爸站在蜂窝旁边,摆弄着、观察着蜂房。杰克轻手轻脚地回去观看。几只黄蜂在它们纸一样的房子上懒洋洋地爬着,但它们都没有试着飞起来。黑黢黢的蜂房里面嗡嗡响着,声音低沉、令人昏昏欲睡,很像高压线发出的电流声,让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爸爸,它们怎么不蜇你?”小杰克问。

“它们让浓烟给熏醉了,杰克。去把汽油桶给我提来。” 他跑去提来了汽油桶。爸爸在蜂窝上浇上了汽油。

“走开点,杰克,除非你不想要眉毛了。”

他退了几步。爸爸从宽松的白罩衣的什么地方摸出一根火柴,用拇指指甲擦燃,丢在了蜂窝上。浅橙色的火苗腾了起来,凶猛但几乎没有声音。爸爸退了几步,咯咯咯地笑起来。转眼间蜂房就被火吞没了。

“火,”爸爸转过头来,带着微笑对杰克说。“火会毁灭一切。” 晚饭后,天色渐渐暗下去,孩子们走出来了,肃立在烧焦的蜂房周围。从炙热的内部传来了黄蜂尸体像炒爆米花那样砰砰的爆破声。

压力升到了220。锅炉内脏发出的低沉的呜咽声越来越大了。上百处汽流像豪猪的刺毛一样喷了出来。

(火会毁灭一切。)

杰克惊醒了。他一直在打盹儿……差点把自己打到西天去了。上帝,他在想些什么?保护饭店是他的工作,他是守护人。

一阵惊恐袭过了他的双手,以至于他第一下竟没抓住那个大阀门。终于,他的手指握在了阀门的把柄上。一圈,两圈,三圈。滚烫的水蒸汽从锅炉底部升腾起来把他罩住了。有一会儿,他甚至看不见表盘了;锅炉里面的呻吟声、哐啷声更大了,接着是一连串沉重的嘎嘎声和尖利刺耳的金属扭动声。

蒸汽散去一些之后,他看到压力已经回落到了200,而且还在继续下降。焊疤周围溢出的蒸汽喷流弱下来。那种金属扭曲、挤磨的声音小下去了。

190………180……175……

(他冲向下坡,90英里每小时,这时,尖啸声变成了一声尖叫——) 可是,他现在相信它不会爆炸了。压力已降到160。

(——他们在残骸里发现了他,手握在节流阀上,被蒸汽烫死了。) 他从锅炉旁边走开,大声喘着气,浑身颤栗不止。他看了看双手,发现手掌上已经起了水泡。让水泡见鬼去吧,他想,然后抖动着身子大笑起来。他差点送了命,更糟的是,他还差点把远望饭店报销了。最后的惨败。作为老师,他失败了,作为作家、丈夫和父亲,他都失败了。他甚至没有成功地做一个酒鬼。但是,从前的任何失败都比不上把你本应看护的大楼送上天去的壮举。这绝不是一座寻常的大楼。

天哪,他需要喝一杯。

压力已经降到80。他小心地关上了降压阀,手上的疼痛使他抽搐了一下。从现在起,他要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细心地看护锅炉,它可能已经受了重伤。剩下的日子里,压力超过100他就不能信任它。如果他们觉得太冷,那也只好咬咬牙忍一忍。

他碰破了两个水泡,伤口痛得直钻心。

一杯酒。一杯酒就能让他好受些,可这该死的大楼里只有料酒。此时,一杯酒会起治疗作用。肯定能管用,凭上帝起誓,一剂麻醉剂。他履行了职 责,现在他可以享用一点儿麻醉剂——比镇痛药猛一点的东西。可是什么也没有。

他记起了那些在暗处闪烁的酒瓶。

他拯救了饭店,饭店会报答他的,肯定会的。他从后裤袋里抽出手帕,向楼梯走去。他抹了抹嘴巴,就来一点儿酒,就一杯。为了减轻疼痛。

他已经为远望饭店服务过了,现在轮到饭店为他服务了。肯定会的。他的脚步又快又急迫,就像刚从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返回家的战士的匆匆步履那样。现在是山区标准时间上午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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