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哈洛伦|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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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灵》第二部 停业日
10.哈洛伦

饭店厨师的模样与温迪想像中的这类地方的典型司厨人员形象相去甚远。首先,这样的人叫厨师,不像“做饭的”那样平凡——所谓做饭,就是她在自家厨房里的那些作为:把残羹剩菜倒在一个油腻腻的耐热玻璃盘里,再加些面条。再则,像远望饭店这样的地方——在《纽约时报》周日版的旅游胜地版面上打广告的——烹调大师应该是矮墩墩、胖乎乎、脸蛋儿白净的;他应该像40年代的喜剧明星那样留一条细细的“一”字须,还应该有一双黑眼睛,带法国口音,有着龌龊的性格。

哈洛伦的确有一双黑眼睛,但也仅此而已。他是个高个儿黑人,头发已经开始发白。他说话带柔和的南方口音,很喜欢笑,一笑就露出满口的牙齿——洁白整齐得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假牙。她父亲也有这样一副,常在晚餐桌上顶出来逗她,样子十分滑稽……温迪记得,每次都是趁她母亲去厨房取东西或忙着接电话的时候。

丹尼抬头瞪着整个身穿蓝哔叽衣服的黑大个,哈洛伦轻轻松松地把他提起来搂在肘弯里,对他说:“你不会整个冬天都呆在这儿吧。”他笑了。

“不,我会的。”丹尼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不,你跟我去圣皮特学做饭,每天晚上到海滩抓螃蟹。好吗?” 丹尼乐得咯咯直笑,摇了摇头。哈洛伦把他放了下来。

“如果你想改变主意,那可得快点儿,”哈洛伦弯下腰,认真地对他说。“30分钟后我就上车了。两个半小时后,我就坐在科罗拉多州的高原城市丹佛的斯泰普尔顿国际机场的B大厅3号登机口旁边了。再过三个小时,我将在迈阿密机场租一辆车去阳光明媚的圣皮特,等着穿上游泳裤、嘲笑那些只好和雪打交道的人。听明白了吗,乖孩子?”

“明白了,先生,”丹尼笑着说。

哈洛伦回过头去,对杰克和温迪说:“真是个乖孩子。” “我想是的,”杰克说,伸出一只手。哈洛伦握了握。“我叫杰克-托兰斯。这是我妻子温尼弗雷德。丹尼你已经认识了。”

“是的,愉快的相识。夫人,称你温妮还是弗雷德?”

“叫我温迪吧。”她微笑着说。

“好的。比我说的那两个都好。这边来,厄尔曼先生想让你们参观参观,我这就带你们去。”他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那家伙我多看一眼都不乐意。” 哈洛伦开始领着他们周游温迪平生见到过的最大的厨房。厨房里亮堂堂的,无一处不是经过精心擦洗、光洁如新。说它宽敞还不够,应该说它大得惊人。温迪跟在哈洛伦身边,杰克心不在焉地和丹尼跟在后面。一条长长的护墙板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刀具;不锈钢的锅锅罐罐从地板一直挂到天花板,占了整整一面墙,那阵势真是令人眼花缭乱。

“我想,我每次进来都得撒一路面包屑作记号,”她说。

“别让它吓着你,”哈洛伦说。“确实不小,可毕竟还只是间厨房。大多数东西你碰都没有必要去碰。我唯一的要求是保持整洁。假如我是你,我会用这个炉子的,一共有三个,这一个最小。”

最小!她看着那个炉子,感到有些沮丧。这个炉子上有12个燃气头,两个普通烤箱,一个荷兰烤箱,一个可以煨沙司或焙豆子的加热罐,一副烤架,一个保温锅——还有一排排的表盘和温度计。

“全用煤气,”哈洛伦说。“温迪,你以前用过煤气吧?” “用过……”

“我喜欢用煤气,”他说,随手打开了一个燃气头。蓝色的火苗噗地冒了出来,他灵巧地一调,火苗只剩下了一点微光。“做饭时我喜欢看到火苗。你都知道燃气头开关在哪儿吗?”

“是的,知道。”

“烤箱的旋扭上都做了标记。我自己嘛,我喜欢中间那一个,因为它烤得最均匀,不过,你喜欢哪个就用哪个——三个全用也行,随你的便。” “在每个上面都表演一次,”温迪说,小声地笑了出来。

哈洛伦哈哈大笑起来。“愿意的话,就表演下去吧。我在洗碗池那边放了一份食品清单。你看见了吗?”

“在这儿,妈妈!”丹尼拿过来两张纸,每张正反两面都写得密密麻麻的。

“好孩子,”哈洛伦说,从丹尼手中接过清单,顺便搓了搓他的头发。“小伙子,你真的不想跟我去佛罗里达啦?不去人间天堂学做好吃的什锦虾啦?” 丹尼两手捂着嘴巴咯咯地笑,往爸爸身边靠去。

“这里的东西足够你们三个吃上整整一年,”哈洛伦说。“这儿有一个糕点室,一个冷藏室,各种各样的蔬菜箱,两台冰箱。来,我带你们看一看。” 接下来的10分钟,哈洛伦一会儿打开这只箱子,一会儿打开那扇门,展示里面存放的东西。温迪还从未见到过这么多的食品,但这并未打消她的顾虑。她老是想起唐纳登山队,但这引起的不是自相残食(有了这些吃的,他们在落 到那一步之前确实需要很长的时间)的联想,而是一个根深蒂固、事关重大的想法:下雪后,从这儿出去可不像驱车一个小时到塞德温得那么轻松,而是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他们将呆在这个荒寂的大饭店,像童话中的人物一样吃着留给他们的食物,倾听着寒风在积雪覆盖的屋檐上呜咽。在佛蒙特,丹尼折断胳膊(不,是杰克折断丹尼的胳膊)那次,她在电话机的小卡片上找到号码,打电话叫急救车,他们10分钟就到了。那个小卡片上还有一些别的电话号码。你可以在5分钟内叫来警车,在更短的时间里叫来消防车,因为消防站只隔了三四个街区。灯不亮了可以叫人,淋浴停水了可以叫人,电视机坏了可以叫人。但是,在这里,要是丹尼又昏倒了,那该怎么办呢?

(噢天哪多可怕的想法啊!)

这地方要是着火了怎么办呢?要是杰克掉进了电梯井,摔破了脑袋怎么办?要是——?

(怎么尽想坏事呢别胡思乱想了,温尼弗雷德!)

哈洛伦先把他们带进了冷藏室。在里面,他们呼出的气变成了一团团白雾,好像冬天已经来临。

汉堡包装在大塑料袋里,每袋10磅,共12袋。40只整鸡挂在墙上的一排勾子上。罐装火腿像扑克牌一样垒在一起,共一打。另外还有10块烤牛肉,10块烤猪肉,一只很大的羔羊腿。

“喜欢羔羊肉吗,博士?”哈洛伦笑嘻嘻地问道。

“喜欢。”丹尼立即答道。他还从来没有吃过羔羊肉。

“我知道你喜欢。天冷的晚上,最美不过就是有两片羔羊肉了,外加一点薄荷果子冻。这儿也有薄荷果子冻。羔羊肉不伤胃,简直无可挑剔。” 在他们背后,杰克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叫他博士?” 哈洛伦转过身,问道:“对不起,你问什么?”

“丹尼。我们有时叫他博士。”

“他看上去挺像个博士,不是吗?”哈洛伦向丹尼皱皱鼻子,咂咂嘴,然后说。“呃,怎么样,博士?”

丹尼咯咯笑了,这时哈洛伦又对他“说”了些什么,十分清楚。

(博士,你真的不想去佛罗里达吗?)

每个字丹尼都“听”到了。他看着哈洛伦,非常吃惊,也有些害怕。哈洛伦严肃地眨了眨眼,又回头介绍起食物来。

温迪从厨师宽阔的后背望过去,看着自己的儿子。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觉得哈洛伦和丹尼之间传递了什么东西,一种她不太明白的东西。

“12袋香肠,12袋熏肉,”哈洛伦说。“猪肉就这么多。这个屉子里有10磅黄油。”

“是天然黄油吗?”

“上等的天然黄油。”

“我想,自从我小时候住在新罕布什尔州的珀林起就没吃过天然黄油了。” “好啦,这次你可以吃个够了,”哈洛伦说,大笑。“这一箱装着面包——30条白,20条黑,瞧,我们尽量在远望饭店维持种族平衡。我知道50条不够,但是有足够的原料,新鲜的总是比冷冻的好。”

“这下面有鱼。聪明食品,是吧,博士?”

“是吗,妈妈?”

“宝贝儿,哈洛伦先生说是就是。”她笑着说。

丹尼皱着鼻子说:“我不爱吃鱼。”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哈洛伦说。“你只是从来没吃过你爱吃的鱼。这些鱼会让你馋得流口水的。5磅鳟鱼,10磅大菱鲆,15个金枪鱼罐头——” “啊,我喜欢金枪鱼。”

“还有5磅鲜美的海味鳎目鱼。孩子,明年春天你会感谢老伙计……”他打了一个响指,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似的。“嘿,我叫什么名字?我想我刚刚把它搞忘了。”

“哈洛伦先生,”丹尼说,嘻嘻直笑。“你的朋友叫你迪克。” “对!你算朋友啦,叫我迪克吧。”

哈洛伦带着他们往更里面走的时候,杰克和温迪交换了一下迷惑不解的目光,他俩都在纳闷儿,哈洛伦告诉过他们这个名字吗? “喏,这是我特意留下的,”哈洛伦说。“希望你们喜欢。” “啊,你太好了,”温迪说,摸了摸。那是一只20磅重的火鸡,扎着一条鲜红的宽丝带,顶上还打了一个蝴蝶结。

“温迪,感恩节你们得吃上火鸡,”哈洛伦表情严肃地说。“我想这儿还有只圣诞节吃的阉鸡。你肯定会碰到的。趁我们还没得肺炎,赶快出去吧。我说得对吗,博士?”

“对!”

糕点室里的好东西更多。100盒奶粉(哈洛伦郑重向她建议,尽可能去塞德温得给孩子买鲜奶),5袋白糖,每袋12磅,一罐1加仑的赤糖糊,麦片,大米,通心粉,意大利式细面条;水果罐头和水果沙拉;一筐新鲜苹果香气四溢,给整个房间带来了秋天的气息;还有葡萄干、李子脯、杏脯;一大筐土豆;小筐小筐的西红柿、洋葱、萝卜、菜瓜和卷心菜。

“我想说——”他们走出来时,温迪说。可是,看到这么多新鲜食品后,习惯于每周在伙食上花30美元的她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时间有点晚了,”哈洛伦看了看表,说。“所以现在我只给你们大概说说食品柜和冰箱的情况。有奶酪,罐装牛奶,加糖浓缩牛奶,酵母,小苏打,一整袋馅饼,几串还没熟透的香蕉——”

“别说了,”温迪说,举起一只手,笑了。“我记不了这么多。我保证让这里干干净净的。”

“这就是我的全部要求。”他向杰克转过去。“厄尔曼先生指示你消灭老鼠了吗?”

杰克咧嘴一笑,说:“他说可能阁楼上有几只,沃森先生说地下室可能更多一些。那下面废纸成堆,但我没看到被咬碎的纸,好像它们没有用废纸做窝。” “那个沃森,”哈洛伦说,不屑地摇摇头。“他是不是你碰到过的嘴巴最脏的人?”

“这个人倒蛮怪的,”杰克说。他自己的父亲才是他碰到过的嘴巴最脏的人。

“真可惜,”哈洛伦说,带着他们向通往饭店餐厅的那扇宽大的转门走去。“很久以前,他们家挺有钱。是沃森的祖父或曾祖父——记不得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了——建的这家饭店。”

“我听人说过,”杰克说。

“后来怎么了?”温迪问道。

“呃,他们经营不下去了,”哈洛伦说。“如果你们让沃森讲,他会把整个故事都告诉你们的——一天两遍。那老头很看好这地方。我想,他算是栽在这个地方了。他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在饭店的工地上骑马摔死了,时间大约在1908年或1909年。老头的妻子得肺炎死了,这样就只剩下了老头和他的小儿子。后来,他俩都做了这家饭店的看守人。”

“真可怜,”温迪说。

“后来,那老头怎么样了?”杰克问道。

“他不小心把手指插进了电灯插座,就此送了命,”哈洛伦说。“30年代初的大萧条之前,这个地方关闭了10年。不管怎样,杰克,要是你和你妻子也留心一下厨房里的老鼠,我会感激不尽的。要是真看见了……用捕鼠夹,别用鼠药。” 杰克眨了眨眼,说:“当然。谁会把鼠药往厨房放呢?” 哈洛伦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嘲弄。“厄尔曼先生,对,就是他。他去年秋天就出过这样的好主意。我找他谈了,我说:‘厄尔曼先生,你愿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发生:明年5月我们回到这里,我为大家奉上一顿传统的开业晚餐——碰巧是一条加调味汁的大马哈鱼——然后,所有的人都呕吐起来,大夫来了,对你说:厄尔曼,你在这里搞什么鬼?你让80个美国最富有的人全中了耗子药的毒!’”

杰克仰头大笑起来,问:“厄尔曼怎么说?”

哈洛伦把舌头顶在腮帮子里,做出一副嘴里塞满食物的样子。“他说:‘哈洛伦,搞几副捕鼠夹。’”

这次大家都笑了,包括丹尼,虽然他不完全理解这个笑话,只知道它与 厄尔曼有关——他毕竟不是个万事通。

他们穿过了餐厅。现在,餐厅里空荡荡、静悄悄的,映入它西墙窗户的是那美如仙境的雪峰。每张白色的桌布上都铺着结实、透明的塑料布。地毯卷起来竖在角落里,像一个站岗执勤的哨兵。

穿过宽敞的餐厅,那边开着一对蝙蝠翼形状的门,门上方有一个式样古朴的金字匾牌:科罗拉多休息厅。

顺着杰克的目光望去,哈洛伦说:“要是你喝酒,但愿你自己已经带上了。那地方什么也没有。喔,昨晚雇员聚会,每位小姐和侍者今天都是头晕脑胀的,包括我。”

“我不喝酒。”杰克简短地说。他们回到了前厅。

在他们去厨房的半个小时里,前厅里又空了许多。长长的大厅已开始显出寂静、荒凉的气氛,杰克想,他们很快就会习惯这种气氛的。高背椅空了。坐在壁炉边的修女们走了,炉火本身也只剩下了一堆看上去很舒服的红炭。温迪瞥了一眼外面的停车场,除了十来辆车,其他车都不见了。

她发觉自己心里正希望着他们一家能回到那辆大众车上,回博尔德……或别的任何什么地方。

杰克正四处张望着寻找厄尔曼,可他不在前厅里。

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淡褐色的头发在脖子处别上了,走了过来。“迪克,你的行李已经搬到前廊上去了。”

“谢谢你,萨莉。”他在她额上嘬了一下。“祝你过个好冬天,听说你要结婚了?”

萨莉高高兴兴地扭着屁股走开后,哈洛伦又回过头来对托兰斯一家说:“要是我想赶上那班飞机,我得抓紧时间了。祝你们万事大吉,相信你们会的。” “谢谢,”杰克说。“谢谢你的好意。”

“我会照管好你的厨房的,”温迪再次向他保证。“祝你在佛罗里达过得愉快。”

“我总是过得很快活的,”哈洛伦说。他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对丹尼说:“小伙子,最后一次机会。想去佛罗里达吗?”

“不想去。”丹尼笑着说。

“那好吧。愿意出去帮我把行李包送上车吗?”

“妈妈让去我就去。”

“去吧,”温迪说。“但先得把你的茄克扣子扣上。”她俯身正要去做这件事,可哈洛伦却抢先一步,他那粗大的黑手指动作十分麻利。

“我会把他送进来的,”哈洛伦说。

“好的,”温迪说,跟着他们走到门口。杰克还在四处寻找厄尔曼。饭店的最后一批客人正在前台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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